“徐四爷!”来人在外面喊。
“快进来!”徐德龙对浇成落汤鸡的来人道,“有话进屋说。”
“徐四爷,”估衣铺小伙计进屋,说,“能给我一领炕席吗?旧的也行。”
“你要炕席干什么?”徐德龙不解道。
估衣铺小伙计哭着道:“夏掌柜他……他死啦。”
“死啦?”徐德龙惊讶道,“前几天我见他好好的,怎么?”
“昨天夜里,掌柜的把估衣铺输给了角山荣……”估衣铺小伙计讲述了那场使夏小手倾家荡产的豪赌,说,“今早上,掌柜的喝耗子药死啦。”
徐德龙听说了这场赌,头两天他一直打听结果,没分输赢。昨晚,夏小手走背点,把铺子输给了角山荣。宪兵队长要几间估衣铺子干嘛?
外边的雨下着,估衣铺小伙计哭腔说着:“在这镇上他没一个亲人,我咋眼睁睁让他暴尸街头,想弄领炕席卷他入殓。”
“难得你对东家的一片诚心。”徐德龙很受感动,掏出一块哈大洋道,“到席箔铺买领苇席,发送(安葬)你们掌柜吧。”
“徐四爷,我们掌柜在九泉之下,一定很感激你。”估衣铺小伙计感激道,“买领苇席,剩下的钱够买副纸牌的,他生前顶爱玩……徐四爷,我给您磕个头吧!”
徐德龙阻拦不住,估衣铺的小伙计给徐德龙磕了头后,跑出筐铺。
“谁死了?”徐秀云问。
“估衣铺掌柜的夏小手。”徐德龙说。
“他该死!”徐秀云恨恨地说。
第十一章家园沦陷(11)
夏小手在徐秀云的记忆中与一个人间悲惨的事件联系在一起,是他将娘拉走,从此她再也没见到娘。那时她年龄尚小,不懂得是爹把娘输给了人家。
“我记得你爹往娘衣服大襟上写诗。”徐德龙说。
“什么诗?”她恍惚记得爹是往娘的衣服上写了字。
“戒赌诗。”他背诵一句那首诗。
徐秀云心里始终恨带走她娘的人,这个人死啦。
“你熟悉夏掌柜?”丁淑慧问。
“何止熟悉,我该杀了他!”徐秀云说。
丁淑慧愕然。
徐德龙望眼徐秀云的腹部,那儿正日益隆起。他听人说双身板(孕妇)的人伤不得心,转了话题,避免不知情的丁淑慧问下去。他说:“睡吧,编一天筐都累啦,早点儿睡。”
“哦,睡觉。”丁淑慧手摸下炕,说,“今晚秀云睡炕头,你怕凉。”
“我还是睡炕梢吧。”徐秀云谦让道。
在关东,炕头是个好地方,谣谚道:“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相当于当下的香车、美女、别墅。
丁淑慧将一双麻花被麻花被:一种印花的被面,蓝地儿白云字卷儿或白麻叶状图案。从炕梢挪到炕头,关怀地说:
“怀上三个多月了吧……明天,筐你也别编了,跪倒爬起的动了胎气。”
“姐,”徐秀云一直管丁淑慧叫姐,她刚强地说,“我没那么娇气。”
“秀云,听淑慧的话。”徐德龙说。
三双被子铺好,徐秀云、丁淑慧一个在徐德龙身左,一个在徐德龙身右。
第十二章腥风血墙(1)
小蚂蚱,三指长
蹦跶蹦跶在路旁
饿了就吃路边草
渴了就喝露水汤
七月八月还好过
下霜就去见阎王
——民间歌谣
1
角山荣和陶奎元在亮子里日本宪兵队部密谈,是一次不寻常的密谋:改编一绺胡子。还有一项重要的内容,为伪政权的建立做准备。
“活动在三江境内大绺子胡子只有久占、刘傻子,两绺加在一起近二百人。刘傻子当年偷铁轨,被您打瞎一只眼睛,怎样说他都不肯接受改编。久占倒是同意,提出要当队长,并要一千块大洋均分部下。”陶奎元介绍警署所掌握的情况。
“他有多少人?”角山荣问。
“四十多人。”
“亮子里城目前正缺兵力保卫,四十人一千块大洋,二十五块大洋一条命,合算,很合算。”角山荣计算着,说。
“一条命二十五块……”陶奎元迷惑,不清楚宪兵队长算的是一笔什么账。
“光绪十年,我们曾向马贼开价,凡是生擒俄兵者赏四十元……结果呢,马贼擒获击毙俄官兵甚多。”角山荣得意曾经的一个阴谋,说,“此策我们不妨一试。”
“高招,高。”陶奎元懂了,奉承道,“队长真是高。”
“买命,卖命……”角山荣得意洋洋道,“从明天起,你的警察局,要改革……下设三科一队,警务、特务、保安三个科,一个警察大队,队长让改编过来的人当……那个有一百多号人马的辽西来绺子呢?”
辽西来绺子横行霸道三江,为非作歹多年,日本人看中的正是该绺子的恶行。
“我派人寻找数日不见影儿,估计他们已降了皇军某个部队。”陶奎元讨好地这样说,其实他也不知道辽西来的下落,更不知道他向西南方向逃窜,遇到同乡大林县前警察局长劳守田,一心想当县长的劳守田许诺,攻破县城他当上县长,让辽西来做警察局长,胡子变成警察,于是辽西来正帮助劳守田攻打大林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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