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药店程先生给你抓的药,别断捻儿(中断)服用,见好再去找他。硬伤,遭罪,好得也快。”徐德富常接触药,也是半个大夫(医生)。
“德富兄弟,你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啊!”王顺福十分感激道,进了宪兵队有几人囫囵个儿的出来,以通匪的嫌疑进宪兵队,更是难活命。
“力所能及,何足挂齿。”徐德富说。
徐家的一片平整的田地铺展开去,闻到肥沃泥土的芳香,徐德富坐不住了,说:“大板子,赶过去,我看看墒情。”
“我记得以前这儿是兔子都不拉屎的荒草甸子、碱巴垃,德富兄弟把它莳弄得如此肥沃,这快地有十多垧吧?”王顺福赞叹道。
“十二垧六,用了三年的培养,拉沙子改造。”
“沙压碱晒金板,德富兄弟莳弄地是行家里手。”
大田地头,佟大板子吆喝牲口:“吁!”
下了车,徐德富从地垄台上抓把土攥了攥,说:“墒情不错,得回(多亏)春起(开春)那场雪。”
“去年种的苞米,你今年种啥?”王顺福问道。
“我想倒一下茬(轮种)种黄豆。清明后开犁,要想吃黄豆,种在清明后。”
“对呀,三月早,六月迟,四月五月正当时。”王顺福说。
地道的庄稼嗑儿继续唠……王顺福远眺,说:“那上百垧的大片坨洼地,都是你家的吧?”
徐德富向东边方向指指,东大片五十一垧,是徐家的上眼皮地(上等地);西片,河南沿儿三十九垧,河北沿儿四十四垧眼珠地(最好的地),河南河北加一起八十多垧,边边旯旯(零零星星)还有几十垧,大体就这些地。
“从亮子里到獾子洞,成垧成片的地都是你家的。”王顺福说。他一搭眼,徐家地四百垧不止,众所周知,徐氏家族中出过将军,有几百亩地给徐德富的他爹种,至今还种着。
“几辈子人垦出来的。”徐德富说,“大板子,天不早了,我们抓紧赶路吧!”
佟大板子从大田地里回来,手捧着湛绿的野菜。
第十六章蹂躏小屯(7)
“车轱辘菜这么大啦?”王顺福惊讶道。
“朝阳的地方长的……”佟大板子放在鼻子下嗅嗅道,“使它做汤,很好吃。”
马车重新上路,车上随便说点什么。
“那天我赶车去四平街,”佟大板子饶有兴趣道,“有个卖高粱饴糖的人捎脚(搭车),给我念道一套嗑,合辙押韵的。”
“说说,大板子。”王顺福说。
佟大板子看眼徐德富,顾虑道:“没啥大意思。”
“说说吧,当解闷了。”徐德富也想听了。
“卖高粱饴糖的人唱着说,我只能学一遍。”佟大板子记性很好,背诵道:
车轱辘菜并角开,
大娘喝酒二娘筛,
三娘过来打奴才,
奴才不是白来的,
花红小轿娶来的,
四两金四两银,
四个鼓乐把大门,
开开匣,花针扎,
开开柜,红绫被,
开开箱,小靴小鞋一百双。
“一百双小靴小鞋?”徐德富讪笑道,“真的小鞋,一双就够人穿的。”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山口枝子披着黑色斗篷,迎面奔来,拖起一溜尘埃,从马车旁驰骋而过。
“马架(马技)不错。”王顺福赞叹道。
“他是胡子。”佟大板子说。
“胡子?你认得他?”徐德富惊奇道。
“那年我赶车送四爷、四奶回九,半道上碰见他,当时是一个绺子,好像是辽西来绺子。他们没伤害咱们,还给四爷一副铜骰子。”
徐德富想起德龙手里有副铜骰子,前几天还见过他拿着,转移王警尉视线的那场赌,用的就是这副骰子。
“挺罕见的骰子。”佟大板子说。
“他在这一带出现……”徐德富警觉的同时也紧张起来,说,“大板子,紧加几鞭子,他别是盯上咱家的大院。走!痛快走!”
半路上偶遇到胡子,草木皆兵的徐德富,进院就吩咐家人闩牢大门,叫佟大板子卸完车到各炮台去,告诉炮手今晚格外小心。
“坐,顺福兄。”进正房堂屋,徐德富让客道。
王顺福讲那天半夜发生的事情,冯八矬子掐(握)枪带人进王家,不容分说,捆绑他……往獾子洞押的路上,他偷偷问冯八矬子,犯了哪条王法。冯八矬子说问谁?问你自己呀,你自己做了什么还不觉景儿(醒腔)?
徐德富说你给坐山好当活窑的事,一定被外人知道了。
宪兵队审问时王顺福没否认,他说坐山好开始拉杆子,后来被改编成了安国军,再后来是东北军,那咋叫通匪?角山荣问他天狗是谁?他说不认识,宪兵就给他上刑。
“或许是有人检举了你。”徐德富分析说。
“反正我没说。”王顺福道。
“让你受苦我心里不安哪,毕竟是因为我三弟……好在这坎儿过去了。”徐德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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