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杀无辜。”徐德富愤慨,说,“连为之效命的谭村长他们也没放过。”
“对我家破了天荒……爹,你决定不去望兴村是对的,部落里安全没保证。”徐梦天赞同父亲留在镇上。
“还不是想着离咱家的地近点嘛。”徐德富舍不得祖田,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徐家的财富全是地里种出来的。其实集家并屯后,獾子洞的大部分地撂荒着,日本人不准进入无人区,只能种些边边拉拉的薄地,他无时无刻不盼望早日解禁,人养地,地才能养人啊。
“即使让种,雇工去那么远的地方种地,也不合算,在镇上经营几年药店……地先撂荒几年,以后再种。”儿子说。
“撂荒怎么行啊!人不哄地皮,地不哄肚皮。”徐德富叹然道,“十年学个探花,十年学不成庄稼。”
“爹,如今种地又怎么样,粮谷出荷,吃粮配给,多余一粒都留不下……与其给日本人种粮食,不如荒地。”
徐德富也是这么想的,他欣慰地望着儿子,几年里梦天长大了。
“在镇上,爹你正好管管我四叔。”
“管他?整日赌,赌!”徐德富生气道。
“四婶跟他遭罪,看她穿得破破烂烂,那天我发薪水给她些钱买件衣服,她说什么都不要。”
南炕徐郑氏插嘴道:“你四婶宁可身上受苦,也不叫脸上受热的刚强劲儿,能要你晚辈的东西吗?”
“爹你还是劝劝四叔。”徐梦天说。
“生成骨头长就了肉,劝皮劝得了瓤?”徐德富不愿管,失望道,“他这辈子就是歪门靠框(不能自立)了。”
“劝不了德龙,把淑慧接过来和我们过,免得跟着他受罪。”徐郑氏气话道,“扔下他一个人赌耍,把满洲国耍黄铺喽算他能耐!”
徐德富先头去找他们,就是要德龙一个口供,非要耍下去,药店腾出间房子给淑慧住,德龙愿哪哪去。
傍晚,徐德龙幽灵一样游荡出小巷,路过卦摊儿,招幌“先天定数,合婚嫁娶”吸引了他的目光。
“手气怎么样?四爷。”算命先生招呼道。
“昨儿个你不是给我掐算了吗。”
“准吧?”
“你懵对啦,”徐德龙有些得意,丢给算命先生一角硬币,“我今儿个赢啦。”
徐德龙朝集市走去,出来时手里多了条用柳条穿着腮的鲤鱼,它挣扎乱蹦,他用上了吆喝牲口的话:吁!吁!
赌徒赢回来一条黑狗鱼,多日不见油腥如同过年。吃完饭,徐德龙去扒被摞子,丁淑慧拦住他道:“走哇,看大哥他们去。”
“我不去。”他说。
“哥大老远的过来,饭没吃咱一口,水没喝咱一碗。与情与理,咱该看看他们。”丁淑慧规劝他,还说全家人都来镇上了。
“要去,你自己去。”徐德龙蒙上被道。
丁淑慧急得哭了,说:“哥抚养你长大成人,嫂子汤一碗饭一碗地伺候你。马家窑毁了灭了,他们咋样啦,咱们得问一问吧。德龙,我求求你不行嘛。”
徐德龙这才掀掉被子,和她一起来到同泰和药店。妯娌相见,徐郑氏和丁淑慧抱头痛哭。
“没想到你们过成这样啊!”大嫂徐郑氏痛心道。
“大嫂,我想你们……”丁淑慧泪水擦不干净了。
“德龙,我知道我的话是白说,但我还是要说,你整天泡在赌场,好端端一个家你给败坏了,为兄我为你痛心。”北炕上,徐德富说。
第二十一章萧疏村落(10)
徐德龙眼盯棚顶,表情麻木。
“我们打算在镇上住下经营药店……德龙,筐铺你是不是重新经营起来,缺钱我给你一些。怎么说也得有个正当营生,靠耍钱能养家糊口吗?”徐德富苦口婆心地说。
“大哥,别惦记我啦,饥一顿饱一顿的惯了,淑慧愿意的话,她同你们一起过吧。”徐德龙为妻子着想。
“淑慧,”徐郑氏拉住丁淑慧的手说,“搬到药店来吧,咱们姐妹在一起,互相好有个照应。德龙,你说呢?”
“我不来。”徐德龙铁心打单儿(单身),倒不是他愿意这样生活,现实把他逼上了不归的无家之路,欠了数不清多少人的赌“债”,不玩都不成。走到街上,一群孩子冲他唱歌谣:
歪戴帽子,
反拖拉鞋,
谁敢惹我徐大川爷!
亮子里流传的爷台(又称大老爷)歌,什么时候编到徐德龙头上了,流传了百多年,成为镇志的一个词条。
“我……撇下德龙一个人,我不放心。”丁淑慧说,她谢绝了嫂子的好意,坚决和丈夫在一起。
“有你这样媳妇,是我们徐家的福分啊。”徐德富感慨道。
徐郑氏仍紧紧地握住丁淑慧的手,那样的依依不舍。
“五方六月啦,还穿这么厚,”徐德富给丁淑慧一些钱说,“扯布添几件衣裳吧。”
从此,徐德富一家开始了小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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