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便装的冯八矬子也是骑马来的,一匹枣骝马。他四处望一望,没见到半个人影儿。山包上有无数棵榆树,黄榆、白榆、榔榆,没谁会特别注意到这棵老白榆。
躲藏在树丛中的花舌子不认得冯八矬子,但从来人的行为看得出是来取信的无疑。胡子注意到取信人的一个细节,冯八矬子折段树枝,探进树窟窿搅动。有一点常识的人都该如此做,防止毒蜘蛛毒蛇咬手。
“是个心细的人。”花舌子由此判定。
冯八矬子一只白胖胖的手伸进树窟窿,取出一封信,装进衣口袋里,再次四下看看,上马离开。
“取来了。”冯八矬子迈进门槛便说。
陶奎元接过信,屋内光线灰暗,他看不清字。大太太点灯,端过来,急想知道内容:“写的什么?”
“你念念。”陶奎元将信给冯八矬子,说,“我的眼睛长了火蒙,看字昏花不真亮。”
“陶署长奎元阁下钧鉴,”冯八矬子读信:“……秋天将至,弟兄们急需换季,请备八千光洋以济燃眉。你儿双喜在吾处,安然无恙。具体事宜明日定会派人登门与你详谈……顺请,台安。弟坐山好上言。”
“坐山好?”陶奎元觉得名字并不陌生,周围的大小匪绺,是有一绺股匪报号坐山好的。
“署长,下面有少爷写的话。”
“快念。”大太太迫不及待,催促道,“双喜写的什么?”
“‘爹,我要回家!’”冯八矬子念道。
“就一句?”大太太问。
“就一句!”冯八矬子说。
“这孩子,手真懒。”大太太埋怨说,“咋不多写几句?”
“你以为他在哪儿?四平八稳给你说闲白?”陶奎元斥责大太太,指使她说,“别跟着呛呛,你去整几个菜,我和八矬子好好商量。还有,信的事别告诉二儿。”
大太太抽下鼻子,走出屋去。
“这样瞒着二姨太也不是个曲子,我们还是想辙吧。”冯八矬子说。
“她知道又要哭要闹,寻死觅活的,先瞒着。”陶奎元说,“八千块,一张口八千块大洋,得和胡子杀价。”
“赎金数是胡子算定好的,拿他们的话说,事先量了‘票’家的家底,不给恐怕不行。”
陶奎元心疼胆疼,说:“这不要我的玍水(内脏)使唤嘛!”
人质在绑匪手上,没有多少主动权,胡子要多少你就得满足,不然就可能撕票。
“明个花舌子来,扣住他。”陶奎元说。
“干啥呀?”冯八矬子大为不解,破坏游戏规则,吃苦果的可不是胡子。
陶奎元要换票!胡子的重要人物四梁八柱被逮住,他们主动找上门来,要求用手里的人质交换。花舌子是外四梁,用他换回儿子双喜。
“不行。”冯八矬子反对说,“我看不行,署长。”
“为啥?”
冯八矬子担心换票换炸了。前年,杠子房的刘老板的儿子被胡子绑票,正逢捕盗官抓住胡子的总催……拿刘老板儿子换总催,结果,人没换回,胡子还打伤了两名捕盗官,这血的教训不能不吸取。
第三章警探秘查(2)
前有车,后有辙。陶奎元承认冯八矬子说得对,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那你说咋办?”
“做两方面的准备,筹钱;花舌子来后再与他杀价。不过,别抱太大的希望。”冯八矬子说,讨价还价赎金不是买菜,通常很困难,胡子一口价,轻易不会让价。
“明天花舌子来,咱和他周旋。”陶奎元说。
次日,花舌子来到陶奎元家,陶奎元、冯八矬子一起和他谈赎人的事情。
“你摊上这事儿了陶署长,咋整?”花舌子说,他能言善辩,功夫在嘴皮子上。说,“破点儿财算什么呀,赎人是天大的事……就别让恁大点儿的孩子遭洋罪啦。”
冯八矬子故意将匣子枪从身后挪到前边来,亮摆地担在大腿上,有吓唬的意思。
花舌子是什么人?是不怕死的胡子。他看明冯八矬子的要挟,坦然自若道:“你要想开啊陶署长,钱是什么,生带不来,死带不去,没了再挣,可孩子……”
陶奎元说你们狮子大张口,要得太多,我没场去淘弄(筹集),两千块吧。
“一个子儿也不能少!”花舌子不落价,说,“陶署长,老话说得好,儿子是娘的心头肉,闺女是娘的小棉袄……你们咋狠心不去赎他。”
“孩子是块肉,没了再做(读奏音)!”陶奎元态度强硬起来,说,“两千块光洋不行,我们不赎了,送客!”
“走吧,用不用我派几个警察护你出城?”冯八矬子轰撵,念央儿道。
花舌子毫无惧色,起身告辞道:“后会有期。”
回到蒲棒沟,花舌子向草头子说:“死猪不怕开水烫,陶奎元说给两千块,多一个子就不赎人啦。”
“预料之中的事情。”草头子说,胡子锲而不舍,说,“送第二封海叶子。三弟,你这样写……”那天撮罗子一夜长谈后,草头子就叫徐德成三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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