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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_徐大辉【完结】(36)

  陶奎元进来,三姨太起身帮他更衣。

  “今天是初一。”他说。

  “知道,初一。”三姨太娇滴滴地说,“初五才到我的房里来。可我想你老爷,迷拉磨(反反复复)地想。”

  “真的?”陶奎元半真半假,听起来是玩笑话,他说,“不是戏文?”

  “炕上戏。”三姨太钻进他的怀中,奶味儿熏香一样缭绕着他,“我洗了澡,用洋胰子(香皂)……闻闻,老爷得意的清香味儿。”她朝上高挺胸脯,有意显露凸起的东西。

  陶奎元低垂下头,凝视她美丽的眼睛说,“给我唱一段。”

  “老爷听哪段儿?”

  “《王二姐思夫》。”

  三姨太偎在他的怀里唱道:

  王二姐,泪汪汪,

  拔下金簪画粉墙。

  二哥走一天我画一道,

  二哥走两天我画一双。

  不知二哥走了多少日,

  三间楼房画满墙。

  画着画着无处画,

  打开样夹画八张……

  三姨太唱曲中画面在陶奎元脑海展开——

  戏台上,旦角儿三姨太和丑角儿大烟瘦子演出《王二姐思夫》。

  戏台下,陶奎元、冯八矬子看戏。

  戏台上,三姨太脸部特写。

  戏台下,陶奎元贴近冯八矬子耳边说什么。

  月光下,三姨太与大烟瘦子泪别。

  第四章亲历匪巢(4)

  灯光下,冯八矬子把三姨太领进陶奎元家……引自本文作者的电视剧本《满洲往事》。

  “王二姐,泪满腮,”三姨太继续唱道,“想二哥一年四季……”

  陶奎元情不自禁,抱起三姨太上炕。

  2

  当年两个蒙古人走过西大荒,见到脚下的坨子十分奇特,白沙间几乎没有一点儿杂物,甚至于没一颗异颜色的沙子。

  “堡石图!”

  “堡石图!”

  两个蒙古人给尚无名字的沙坨起下了蒙古名字:堡石图。翻译成汉语即白沙坨、白碱坨的意思。

  白沙坨一直是三江人的骄傲。不过,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那个上午,两个骑马的人从两个方向奔上白沙坨顶,是为了一次交易,亵渎了一次白沙坨。

  冯八矬子与草头子相距百米,中间是数百年风淤的纯净白沙,只有风轻轻从上面走过,平平整整没有践踏的痕迹。

  “钱带来了吗?”草头子问。

  “人呢?”冯八矬子问。

  草头子撩开斗篷,露出陶双喜。那个小人儿呆呆地望着冯八矬子,并没喊他冯叔,冯八矬子好生奇怪。看到了人质,他抛掷出钱袋,落在那片白沙子上:“给你钱!”

  草头子策马上前,斜身拣起钱袋。

  “你数一数。”冯八矬子说,“八千块大洋。”

  草头子使手掂了掂钱袋,将陶双喜放下马,一抱拳道:“再会!”

  冯八矬子抱陶双喜上马背,觉得孩子身体很软,筋骨给人抽出去似的软瘫,孩子看了一眼抱他的人,马上闭上眼睛,身体更软得像面条,他策马急速奔下白沙坨。

  双喜躺在炕上像一堆棉被,双眼始终闭着,呼吸很弱。

  “双喜!”二姨太紧紧抱住儿子的头,呼唤。

  “双喜!”大太太抹着泪水,也在叫。

  陶奎元看不下去,说:“中啦,你让他慢慢缓阳(缓醒)。”

  “胳膊腿儿都软拉古耐,没筋骨囊儿。”二姨太说。

  “他吓的,让他睡一觉。”陶奎元说,“一会儿八矬子请来程先生,他给看看。”

  程先生来了,给双喜切脉。

  “怎么样?”陶奎元问。

  “不太好。”程先生说,“孩子受到惊吓……这样吧,我配副药,呆会儿醒来给他吃吃看,要是不行,赶紧到四平街大医院去扎痼(治疗)。”

  陶奎元的心里发堵,他从程先生的话里听出儿子情况很不好。这样他更恨一个人,把冯八矬子叫到一边,说:“看死他,别让他溜啦。”

  “插翅难逃!他不会撇下她。”冯八矬子说。

  “今晚你盯那边,她交给我。”陶奎元命他盯躲在郝家小店的大烟瘦子,自己负责盯着三姨太。分工后,等待大烟瘦子和胡子分了赎金动手。

  “快的话,他今晚就能得到钱。”冯八矬子说,“我们就……”

  “不,不能马上动手。”陶奎元说,“照我俩商量的干,来个十八里相送。”

  夕阳的余辉在卸肉的锓刀上闪烁……绑票勒钱成功,坐山好命令杀猪宰羊,匪巢里胡子一片忙碌身影。有人抱来劈柴,准备点燃篝火,草地摆上桌子,大肚子酒坛、酒篓抬到桌子前。

  “大爷有令,拉片子喽!”马拉子大声喊。

  众胡子聚集在桌子前,目光投向大当家的撮罗子,坐山好走出屋,身后跟着草头子、大德字、秧子房掌柜的,花舌子。他站在一张桌子前,草头子将一包光洋哗啦啦倒在桌子上。

  “呃!”坐山好清清嗓子,话很简短,说,“弟兄们,财神爷爷给我们送钱来啦!大饷员(会计),你照规矩拉片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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