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热空气对流,他的心房里因善良而潮湿,做出一个决定:帮助她们逃跑。
徐德成选定胡子大醉的夜晚,他爬到地窨子门前,会些拳脚的山口枝子,打昏看守的胡子,只是打昏,这也是事先的约定。
“我们一起逃走。”山口枝子说。
“不,我走不掉,他们会去报复我的家人。”徐德成说,“你们快走,晚了就跑不出去了。”
“后会有期。”山口枝子和姐姐趁着夜色逃走……
“插了他!”
“扒他的皮!”
胡子还在哄喊,坐山好掏出枪,瞄向徐德成时他犹豫了,触犯绺规该杀掉他。几日的接触,胡子大柜喜欢上了徐德成,觉得他很有用,绺子实在缺他这样的人。
二柜草头子看出大柜的心思,给他搭个坡让他走下来。于是策马到坐山好面前,说:“典鞭时再杀他。”
“码起来!”坐山好就坡下驴,对众胡子道,“弟兄们,我们到新地方就典鞭。”
典鞭,是令人鼓舞的一件事。绺子上出了大事,要让绿林都知道,举行一种仪式,请各绺子的大当家的到场,没有一定名望的大绺子典不起鞭。有一首民谣云:过年放鞭赶鬼跑,胡子典鞭请鬼到。
“挑!”坐山好发出了命令。
胡子马队离开了蒲棒沟,向另一个密巢——白狼山转移,胡子称为挪窑。
5
昨晚日落天边红,夜里果然下了一场大霜。一层霜薄薄地覆盖着徐家大院,树白了,墙白了,院落全白了。
第四章亲历匪巢(9)
佟大板子在张着辕子的胶轮大车前整理绳套,苋麻绳套给浓霜浸湿,柔软了许多。
“大板子。”二嫂走过来。
“二嫂。”佟大板子手里的活计稍稍停顿一下,他看她的眼神总是有些异样,心也紧张。
“天凉啦,我想给你做一双鞋。”二嫂说。
“太麻烦你啦,”佟大板子用感激的眼神望着她,“这几年在徐家干活,你给我缝缝补补的,又要给我做鞋。”从这一点上说,他是幸运的,关东流行的光棍谣曰:
光棍苦,光棍苦,
衣服破了谁给补?
光棍难,光棍难,
衣服破了谁给连?
“你不是没女人嘛!”二嫂蹲了下来,说,“伸出脚来,大估景儿(大概)做,我怕不跟(合)脚。”
佟大板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平常浆浆洗洗、缝补衣服倒没觉不太好意思,做鞋在关东乡间,如同某地绣荷包传达一种爱意,不是随便给男人做鞋的。
“我没你的鞋样儿,伸出脚量一下尺寸,以后再做鞋就有了样子。”二嫂拽了下他的裤脚,说,“伸脚啊!”
佟大板子慢吞吞地伸出脚,二嫂用拃量了他脚的大小,软乎乎的手指擦过脚心,暖洋洋的,禁不住望着她的头顶,怦然心动。
二嫂抬起头来,正好与佟大板子痴情的目光相撞,她猛然起身,迅速逃走,头也没回。
佟大板子呆呆地望她远去,而后使劲系手里的绳套,不过,撸(活)扣系成死口,摆弄车马绳套得心应手,他从不出这样的差错儿。
“十月初九,小雪……”徐德富在堂屋里翻看皇历,喃喃自语。
“这几天你老是翻看皇历,想啥呢?”徐郑氏猜出当家的心想什么,还是故意问。
“随便看看。”徐德富否认有什么目的,皇历是家庭重要用品,岁月一张张被当家的撕掉。
“瞒得过别人还瞒得过我?想德成了是吧?”
“一晃有四个多月,德成没来家。”
那天,徐德富说苞米上完站子站子,户外晾晒苞米的简易楼子。秋天收获的玉米水分大,需要通风降水后方可脱粒入仓入囤储存。,萝卜、白菜下完窖农户深掘菜窖,存储一冬天食用的萝卜、白菜、土豆等蔬菜,是传统的蔬菜保鲜法。,安排管家外出去寻找老三德成。因此她问:“你打算让时仿哪天动身?”
“后天。”
“西大荒那边没多少人家,给他带啥吃的呢。”徐郑氏想到管家谢时仿去找德成就不是一日两日,要带些干粮。
“摊煎饼,好带。还有大米吗?”
“雅芬坐月子吃了点儿,还能有升儿八的。”
“碾了摊煎饼,给时仿带上。”徐德富从不薄待下人,长工短佣亦如此,家风的底儿是父辈打下的。
“私塾孟先生捎来话,问德龙今冬还去不去学算子?”徐郑氏说,当地规矩上私塾也交些学费,秫秆高粱米都成,像徐家这样殷实大户,那些东西拿不出手,学费是几升大米。
“学,一定学。”徐德富说,“大米还是先给时仿做干粮,天寒地冻的,不吃饱不行。”
“德龙学习不上心,看样子他是不想学啦。”她见四小叔德龙过于贪玩,荒疏了学业,在哪儿读书时间都不长。
“哦,德龙呢?我跟他说说。”徐德富问。
“到屯里找孩子们淘(玩)去啦。”
“我这一天忙东忙西,没工夫管他,你叫家里人看严点儿,别让他老往外边跑。”徐德富说,“听说徐大肚子又回村了,德龙还是少沾他的边儿,输耍不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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