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玩命_徐大辉【完结】(109)

  “我不是找你借钱,想请你去和胡子求个情,一百块大洋砸锅卖铁我也凑不够。”彭寡妇央求道。

  “说票(去和绺子当家的讨论如何赎出人),难啊!”廖善人为难的样子,继而解释说,“绑你儿子的绺子,大柜是有名的赵老狠,一对看瓜的眼睛,见人连眼睁都不睁。听说他爹替别人找他说情都不好使,何况我呀。”

  “救救我们孤儿寡母吧!”彭寡妇差点没给廖善人跪下,泪涟涟道,“我没钱,还有个身子,你不嫌,以后你愿咋地就咋地。”

  一道目光凝滞在一块蓝色补丁处,那儿高高隆起,男人因激动而喘嘘,说:“明早我就去找赵老狠,小项(送给土匪的礼物)大项(全部赎金)我包了……今晚你给我留门。”

  “今晚不行,我身子没利索。”

  “你,想死我啦。”

  “咋急也得干净,再说往后咱俩的日子还长着呢。”她说。

  两天后,廖善人卖掉仅有的半垧地和三间土平房,带钱去找胡子赵老狠,领回彭寡妇的儿子。母子团聚的那天晚上,夜半廖善人敲彭寡妇的门。

  “进来吧,孩子刚睡。”女人端着灯把廖善人迎进屋后,随后插牢门闩。里屋的情景,使廖善人倒吸口凉气,一张熟悉的面孔怒视着他。

  “二爷,你怎么在这儿?”廖善人仗着胆子问。

  胡子二柜冷笑几声后,说:“彭家的女人是我的蛐蛐儿(亲戚)。”

  “你们什么亲戚?”

  “我是这个孩子的亲爹。”二柜手伸向腰间。

  “天妈呀!”廖善人吓得哆嗦起来,目光转向彭寡妇,从她的表情中得到证实。

  若干年前,彭寡妇与阳痿不举的丈夫结婚后,暗地和一个长工偷情,这个长工因偷了东家的二升芝麻,跑到山上当了胡子,并当上二柜。

  那天,明为善人暗为土匪的廖善人,到赵老狠绺子,接待他的是二柜。

  “二爷,我村有个财神,你们请不请?”

  “当然请,你要几码?”

  “这次我一成都不要。”

  “你为报仇?”

  “这个我不便相告。”廖善人不肯说其原因,胡子二柜也没深问。

  一桩绑票的计划就算定下来。

  同前几次一样,廖善人向胡子提供了目标家的详细情况,直到胡子准确无误地绑走“票”后,他便充当中间人——花舌子,游说于胡子和受害者家属之间,事后胡子分给他几成报酬。这次不同的是,廖善人看中彭寡妇的容貌,又知晓她的刚烈,才利用胡子绑她独生儿子的票,迫使其就范。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次栽了,栽得很惨,绑票绑到了胡子二柜的私生子头上。

  下面的故事不说,谁都会猜到,廖善人偷鸡不成,反倒丢了性命,尸体撂在五间房屯头。

  昔日的大善人,今天成了屯人唾骂的罪人。一位老者给廖善人做了极为准确的评价——黑白脸胡子。

  《玩命》N卷(1)

  西北悬天一只鸡,

  绿林不把绿林欺,

  绿林若把绿林欺,

  伤了绿林好和气!

  ——土匪歌谣

  故事46:最后一杯血酒

  一

  辽河草原沉入深深的寒夜之中,断续的几声狼嗥后,夜又归于死一样的沉静。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胡子藏身地——张家窑传出,二十几名荷枪的土匪,恶狼扑食一样向耿家围子扑去。

  先前老巢张家窑里,砰砰砰三声枪响,打破了四合院的静谧,划破草原的夜空,屋檐麻雀被惊飞。

  一个身材矮小,留着枯草一样胡须的小老头,飞起长筒马靴踢开干裂的木板门,拎着尚未散尽弹药味儿的七星手枪,被众胡子簇拥着步入餐厅。

  数支蜡烛悬挂梁柁间,烛光明亮如昼,几张黑色八仙桌上,摆满关东特色的佳肴:全鸡、全兔,大碗肥肉和一只全羊。面向东处摆两把椅子,靠背覆盖毛管发亮的火狐狸皮。大柜草上飞将枪搁在面前,正了正银制小酒壶,干咳了一声后坐下来。

  二柜大黑鱼坐在草上飞身旁,此人体魄健壮,紫红色的脸膛,头戴蓝色“六合一统”帽,青色的长袍马褂,宽布带束腰,斜插两把净面匣枪。他挥了下手,站在两旁的胡子们才各找位置入座。

  胡子们坐得笔直,不敢交头接耳,不敢大喘气,像被捏死一样。秋风吹着窗户纸呼哒呼哒地响,平添几分惊恐。

  草上飞的眼里闪着凶残的光,坦然地巡视。从高悬的蜡烛,到蛛网密布的棚顶;从大肚酒坛子,到胡子们的脸,一张面孔接着一张面孔地看,每移到一张脸,那脸便立刻挤出几丝笑,勉强的、恐惧的、迎合的、千奇百怪,五花八门。迎笑者的心却提吊着,惴惴不安,如坐针毡,板凳像似少了条腿,直劲地摇晃。入伙的胡子们都知道,每回宴席前,草上飞都要杀死活的动物,或者犯了规矩的人。

  胡子们都深深地反省着自己,有无犯规矩的地方,几十双眼睛像扑火的飞虫,随着草上飞眼珠子转动。最后,那道狼眼一样绿色的目光,落在梁间垂丝而下的硕大蜘蛛上,胡子们才出口大气。提心吊胆的心才落下来,板凳也稳了,酒肉诱人的味道也钻进鼻孔。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