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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活下去_[苏]尤里安·谢苗诺夫【完结】(106)

  您与丘吉尔先生决定要求德国武装力量无条件投降,我认为,这是对德国人的建议做出唯一正确的答复。

  第三十九章参阅资料——(十)

  (再谈马克西姆·马克西莫维奇·伊萨耶夫)

  施季里茨半醒半昏迷地躺着,十分难受。身体软绵绵的,没有知觉,用手指试着触动一下,脑袋便象针扎了一样,脸上渗出汗珠。舌头肿得很大,喘气很费劲。但最可怕的是他无法集中精力,无法思维,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在一秒钟前还记得的事情。

  “强迫呀,”他艰难地在心中说,“强迫呀,”他重复说,“强迫……这算什么呢?为了什么?为什么我想起这个词?我总是强迫自己,我感到累了……不。”他反驳自己,“你必须而且能够强迫自己……那就来吧……我想什么?”他恐惧地想,他已经忘记他为什么产生了必须强迫自己的念头;“你想吧,想吧,强迫自己回忆……是啊,我想强迫自己回忆我珍贵的事情……于是思绪展开了,好象是群山之间的绳索……什么样的山呢?”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这和山有什么关系?

  唉,这大概是爸爸带我去圣——戈塔德山的时候。那是在秋天,四周渺无人迹,山峦之间飘荡着清脆的钟声,鸟儿在觅食.牛的脖子上拴着小铃铛……一种十分美妙的合奏。这是新年前的事,你年纪很小,醒过来后,久久不愿睁开眼氏想象着爸爸会送什么样的礼物……我没告诉缪勒我的爸爸叫什么名字吧?”他担心地问自己,“我没有告诉他,我不是什么伊萨耶夫,而是谢夫.弗拉季米洛夫,爸爸埋葬在西伯利亚……如果我告诉缪勒这些又怎么样?那就槽了。他不敢提到对父亲的记忆……可他毕竟会知道的,而且会这样对付我,给中心发一封电报,声称谢夫·弗拉基米洛夫完全同意。但是那里有谁明白我是弗拉季米洛夫呢?在那里只有三个人知道伊萨耶夫。看,你控制了自己,你能强迫自己去思考,只是不要过度,不然以后就难了,脑袋里又会一团糟,这真可怕。炮声不知为

  什么听不到了……”他忽然感到一阵恐惧,“温克的坦克冲来了怎么办?或者是施耐尔的冲锋队队员?希姆莱也许同杜勒斯达成了协议?”

  施季里茨坐起来,在这可怕的几个小时里他第一次感到背部肌肉的存在。他立即又倒下了,双腿被铁丝捆着,双手反剪在背后……

  “我活着,”他心中说,“我活着,活着,似乎听到了炮声。这声音敲打着我的脑袋。维利用大肚玻璃酒杯打我的耳朵……所以我听不清。没关系,会好的,在俄国医院里会结我做手术,一切都会好的……”

  他无力地躺着,到达时他才感到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在此之前没有痛感,只有那种个人已不存在了的迟钝感觉。一个人处在生死关头时显然往往感到软弱和回音很大的寂静。

  “我活着,”他心中重复说,“你是活着,因为你有痛感。你迫使自己想到群山,好象抓住了山间的绳索.就可以到达幸福的顶峰,在山顶可以眺望很远的地方,好象在奥伯萨茨堡一样。平原上的一座座小屋看上去比火柴盒还小,世界因此变得广阔而宁静。你从背包中取出面包、香肠、奶酪和装咖啡的保温瓶,饱餐一顿……等一下,最大的幸福不是在高处观察世界,这有目空一切的味道。不,幸福是你生活在平原上,生活在人们中间。当记忆给你带来最大欢乐,也就给了你活下去的力量……等一下,等一下,他们打我时,我一直在回忆一个人的名字……我象念咒一样反复念着一个人的名字……什么名字呢?想一想,强迫自己想一想,你可以强迫自己,不要放纵自己。疼痛是生命,没有什么可以排除疼痛,你必须想起那个名字……”

  附近传来爆炸声,残缺不全的玻璃喀喀作响。

  “西林!”施季里茨兴奋地回忆起来,“他们打你时,你把这个名字挂在嘴边,你双手被铐住,你不能去抓救生圈,西林就是救生圈,于是你咬紧牙关,颧骨疼得厉害,不是因为他们打了你的脸,而是你一秒钟也不敢松开牙关,不然你会一落千丈……这个西林是谁?从哪儿听到的这个名字?等一下,这是叶甫莱姆,来自叙利亚的教育家,不知为什么在罗斯国开始叫西林这个名字……他怎么样?岁月飞逝,另一个人沿着他的足迹前进……那些让自己的作品充斥世界的智者呢?那些以自己的创造震惊世界、以自己的思想让世人折服的人呢?那些为华丽的装束而骄傲、站在漂亮的谎言之上的人呢?那些以貌惊人的人呢?那些珠光宝气的人呢?那些以自己的命令让人战栗、以自己伟大约恐怖让大地颤抖的人呢?问大地吧,大地会指给你看他们在哪里,他们被安放在何处……瞧,他们一同躺在大地上,所有的人都化成了骨灰……在他们折磨我时,我挺住了,谢谢你,叙利亚人叶甫莱姆,谢谢你,神奇的人……谢谢……我不是无意回忆起圣哥大,爸爸曾把西林和尼科恩.切尔诺戈列茨的作品带到圣哥大……还记得吗?在我们过夜的寄宿中学有一个可恨的女管家。她纯粹是个巫婆,头发花白,连一声‘早晨好’也不回答——在瑞士你很少遇到这种事;他们是善良的人,居住在群山之间,罪恶在这里无法栖身。爸爸当时给我读了西林的作品,他哈哈大笑……怎么是这样呢?没有象妻子那样狡猾的野兽了……眼镜蛇在人们抚爱它时会变得温顺,还有狮子和雪豹,它们习惯了人之后往往是驯服的;但狡猾无耻的妻子如果感到委屈便大发雷庭,爱抚她时,她便洋洋得意……当时爸爸提议验证一下叶甫莱姆.西林的话的真实性。我们下到一楼,要了咖啡,接着我们对那巫婆说,她这个寄宿学校多么好,开着窗、躺在羽绒褥子上睡觉多么舒服。她咕哝着说,该死的德国习惯,开着窗子,好象白天没有呼吸足这里的空气……爸爸向我递了个眼色,又重复了一遍:‘如果人们亲近她,她就洋洋得意’……我最后一次想到西林是在国会纵火案之后,海德里希召集第六处的人真切地哭诉着布尔什维克的暴行,他们对德国神圣的地方下手了,尽管所有听他讲话的人在前一天夜里曾被召集去执行特殊任务。紧急状态法已经印好,由那些开始逮捕共产党人和社会民主党人的人散发……可是海德里希哭了……施季里茨当时不理解,谎言与真理怎么能如此和谐地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集中在计划纵火案而此刻又为德国神圣之物痛哭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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