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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做奴隶的人们_尚志少华【完结】(14)

  这些年王团长净和土匪打交道了,还没遇到过敢和他这么说话的胡子。这个不知深浅的东西,在众人面前让他下不来台面。他的心里积攒了一个多月的火气腾地就烧起来了。

  王团长命令道:“刘连长给我打,这小子肉皮子紧了,给他熟一熟,狠狠地打!让他满地找牙,让他王八满地爬,打掉他的嚣张气焰,看看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棍子硬。”

  刘连长二话没说,抄起棍子劈头盖脑就打。打了一阵又告诉士兵用皮鞭子抽,不一会就把范头领身上的棉袄打开了花,露出来的肉青一块紫一块的,鲜血把棉花套子都湿透了。几个轮鞭子的士兵轮班上阵,累得满头大汗,鞭子一刻也没停下。县长看着皮鞭子眼熟,那分明是在胁迫他从珠河到双坡镇的路上,士兵们打着马飞奔的就是这东西。

  范头领满身是血,抱住头,在地下乱滚,长一声,短一声,使劲地嚎叫,妈呀妈呀的。就这样打,范头领愣是没说一句软和话,连那些抡鞭子的士兵都怯手了。

  马岐山这么大岁数第一回看这么打人的,也没看过这么抗打的,嘴上不吱声,心里都哆嗦,说不出啥滋味。县长借口上茅房和厚藤躲到外面去了,就连老霍和那几个白党都不敢直眼看了,心想,知道这样就不把这俩小子送这来了。

  王团长察觉了他们的神色,指问他们说:“你们可怜他是不是?你们以为我喜欢这么打人?你没当这个团长,你们要换了我也一样,可能比我下手还狠。你们可要知道,胡子祸害了多少人,剁了多少人的手指头,割了多少人的耳朵,抢了人家多少钱财。对付这样的人没别的招,就是要狠,他们是罪有应得。”

  打一阵,审问一阵,歇一阵,周而复始,范头领依旧不服软。

  十点多了,离晌午还有一会,马岐山说:“我请客,都到德盛饭庄。”他浑身不自在,不想再待下去。

  王团长顺坡下驴说:“走,咱们吃饭去。这小子骨头还挺硬,先关牢里去,明天再给他过堂。”

  吃晌饭的时候孙副团长问:“你想怎么处置他?”

  “过两天拉到站前广场上砍了,杀一儆百,看谁还敢为非作歹。”

  孙副团长说:“我看不妥。”

  “怎么不妥?”

  “他绑的要是别人也就罢了,砍了他也不冤,他绑的是日本人,再说他还是抗日红枪会的,眼下这个时候就这么砍了,民众可要骂咱过分了。”

  马会长也说:“绑个肉票,他也没有人命,哪能说砍就砍了。”

  王团长觉得孙副团长和马会长说的有道理,便说:“先关起来,过两天再说。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狠。”

  第二天范头领服软了,嚷着要见王团长。

  他对王团长说:“草民知错了,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求你我放了我这一马,我一定为抗日出力,好好孝敬你老人家。”

  王团长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昨天你要是这样服个软,能遭这些罪?”

  “那是我一时糊涂,对不起王团长,惹你老人家生气了。”

  “啥也不说了,我原本也没想把你咋的,是你把我气得够跄,才让你受了皮肉之苦。”

  “都是我的不对,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事情过去就算了,你也别嫉恨我,咱们还要共同打日本人呢。”

  “有用到我的时候,喊一嗓子,随叫随到,掉脑袋我也不再乎。”

  王团长心想,这小子要是修理好了,准是把能打能杀的好手,心里竟对他产生了几分喜欢。

  王团长问:“伤口很疼吧?”

  范头领说:“疼是疼,但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王团长叫军医来给范头领上药,还嘱咐要用最好的药。

  王团长说:“都怨那帮老毛子,是他们把你的人抓住的。你们也也够笨的,怎么不快点跑,就老老实实让他们抓。”

  范头领说:“人家有枪,我们没有,枪子多快呀,哪能斗过他们。”

  王团长说:“你可不能嫉恨本团长啊。”

  “我谁也不怨,就怨自己鬼迷心窍。”

  “爽快人,爽快人,我喜欢!这件事就这么地了,回去以后好好操练你的红枪会,说不定就能用上你们。”

  范头领拱手作揖,感谢王团长的不杀之恩,被他的手下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孙副团长说:“你放了他我没意见,但你不要被他的假象迷惑了。”

  县长说:“鬼头鬼脑的,狗改不了吃屎,早晚是块祸害。”

  王团长说:“你们都不会看人,说的都不对,这样人讲义气,只要他服了你,就会对你忠心耿耿,日后肯定有用。”

  县长说:“他是心里服吗?”

  王团长说:“我没杀他,他对我感恩戴德。”

  孙副团长说:“我看不一定”

  王团长说:“一个红枪会,他能兴多大风,作多大浪。我到是佩服他的抗打劲,这些年还是头一回遇到。”

  早晨,王翰章对孙副团长说,你去躺哈尔滨详细打听打听到底是咋回事,日本人到哪了,到底啥时打?快去快回。孙副团长叫孙常胜,是王翰章在东北讲武堂的同学,今年三十二岁,比王翰章小一岁。俩人性格迥然不同,王翰章直性,大嗓门,打仗处事是鸡蛋壳擦屁股——七嚓喀嚓。孙副团长遇事不着急,反复地思考,没有九分以上的把握他不会肯定什么否定什么。一个火,一个稳——在讲武堂时俩人就投脾气,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王翰章家境富裕,孙长胜出身贫寒,王翰章就常接济他。王翰章人高马大,孙长胜身材相对瘦小,王翰章常替他扛枪,背行李。俩人一起来到双坡镇,出生入死,共同升迁。有两次少帅要把孙副团长调走重用,但王翰章对少帅说舍不得他走。孙副团长对少帅说想留下,他说自己就是当副团长的料。少帅同意了,所以他才没被调走。十几年来打打杀杀,俩人就像亲兄弟。孙副团长办事稳重,有板有眼,对王团长没有二心,是他的得力军师。孙副团长说的话王翰章都认真掂量。他品了,有分歧的时候往往最后是孙副团长说得对,按照他的意见少走了不少弯弯道,不少难打的仗都打胜了。他常对别人说,孙副团长在我之上,是咱团的诸葛亮。孙副团长说,别啥都往外勒勒,埋态人咋的。王团长想派人去哈尔滨已经好几天了,掂量来掂量去,只有孙副团长去最有把握。如果派别人,不一定就办得明白,说不准还顺道跑了呢。这年头世道乱,人心隔肚皮呀,啥时都得多长个心眼。从孙副团长走了开始,王团长就掐着指头天天盼,盼他能早点回来,带回来个准信。盼到第六天,孙副团长拧着眉毛匆匆地回来了。一见面,王翰章就从孙副团长脸上知道形势肯定是不太好。孙副团长说,少帅私下给旅长们下了命令,不要扩大事态,不要刺激日本人,不要主动出击,能忍则忍,能让则让。孙副团长还说,许多人说东北军为了保纯实力,都要往关里撤,但哈尔滨的几个旅长私下商量非要跟日本人干到底。如果日本人真要打哈尔滨,说不准就是这几天的事,看那样子非打不可。日本人气焰很嚣张,根本没把东北军放在眼里。他们挑拨离间,软硬兼施,劝哈尔滨的东北军将领们投降。旅长们各揣心腹事,对打胜也没把握,但他们嘴上都说打得胜要打,打不胜也要打,如果打败了就撤到苏俄去,因为往南撤的路都被日本人堵死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人心散,不好往一起归笼。还有就是这几个旅都是刚从外地调到哈尔滨的,没有像样的后勤支持,就是打起来恐怕也坚持不了半月。王翰章听完后心里很沉重,感到万分郁闷和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时候少帅还不痛痛快快地发令打?就是打败了,就是我们战死了,我们也对得起列祖列宗啊。还在犹豫什么?少帅真的就能扔下沈阳,扔下东北父老,把部队撤到山海关?连老祖宗的坟,连那么大的家业都不要了。他怎么想怎么不相信,但孙副团长说很多朋友和旅部的人都是这样说的,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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