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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话太宗_黄如一【完结】(141)

  于是,袁崇焕走上了辽东一线,被辽东经略王在晋提拔为宁前道兵备佥事,并派出关外作为文官监军。当然,广宁兵溃带来的恐慌只能是暂时的,三甲进士袁崇焕不可能一直靠这招混下去。但这次,他开辟了一条全新的仕途,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他还会捕捉到,没有这样的机会创造机会也会捕捉到。

  果然,袁崇焕在辽东表现不俗,明军多年的劣势开始扭转。事实上,是努尔哈赤的战略本身有问题,后金自己走进了死胡同,袁崇焕在这个时刻带着光环接手辽事,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最著名的一次战绩莫过于天启六年(1626)的宁远大捷,努尔哈赤起十三万大军围攻宁远,宁前参政袁崇焕坐镇城中,坚守不下,最终努尔哈赤悻悻而去。此战也算是一场不错的胜绩,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就被严重夸大了,不少人说努尔哈赤挨了袁大人一炮,然后死了,所以袁大人是炮毙敌酋的英雄。但正史绝无此说,而且努尔哈赤八个月后才死,其间亲率大军西征蒙古,东拒毛文龙,精光四射,全然不像挨了炮的人。八个月后老努身患毒疽,以六十七岁过世,显然不是中炮牺牲的。袁崇焕在天启年间战绩尚可,但也远没有某些人吹得那么神。

  天启七年(1627),明熹宗驾崩,十七岁的明思宗(朱由检)继位,立志要认真解决已经开始失控的东北问题。袁崇焕再次敏锐地察觉到机会,向新皇帝张开了大嘴:“给我足够的钱粮,五年可以平辽!”

  当时后金国势已固,辽东官吏们又都各怀鬼胎,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真正严重的是新兴资产阶级的崛起,潮水般的白银涌入造成货币体系全面失控,看似强大的明帝国已经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险。而自世宗朝开始长达七十年的小冰河期造成旱灾连年,财政又无力救灾,农民起义的星星之火正准备燎原。明思宗一上台就接了个烂摊子,他的策略是首先解决辽事,然后整顿财政,才有力气应付旱灾。这几个问题中,辽事还算是相对最容易解决的,所以明思宗不但要解决,而且还要立即解决,满朝文武只有袁崇焕一个人贴了他的心。

  明思宗任袁崇焕以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袁崇焕提了很多要求,要户工吏兵四部在各自职能上支持他,明思宗立即依言谕令四部臣全力支持。据研究,袁崇焕在辽东一年要用去全国一半的财政收入,明思宗不遗余力地供给。袁崇焕又要求持尚方宝剑,便宜行事。其实明朝督抚普遍持有尚方宝剑,给一柄也不足为奇,奇就奇在袁崇焕要求朝廷收回王之臣、满桂等另几位辽东督抚的尚方宝剑,让他一个人大权独揽,明思宗居然同意了!可见他对袁督师的厚望已经达到非常人所能理解的地步了,然而唯有毛文龙的尚方宝剑未被收回,而且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没有把毛文龙的东江包括进来,这让袁督师非常不爽。

  袁崇焕总揽辽事后主要做了四件事:

  第一,提出“以辽人守辽土”。后金崛起,朝廷空降多位大员主持辽事,当地势力遭到严重削弱,但又缺乏李成梁这样的扛把子,无力抵抗。现在广东人袁崇焕提出“以辽人守辽土”,他们就把袁督师当成了新的核心。这倒是激发了辽人的积极性,但客观地说并不符合明朝祖制,也不符合公共管理学的基本原理,最多是一种权谋。很多言官指出这是放纵袁崇焕在外镇结党专权,但明思宗已经认定了只要袁督师能五年平辽,这个黑锅也替他背了。

  第二,排挤外来势力。辽镇有了新老大,当然就要排挤外人,蒙古人满桂、陕西人王之臣、甘肃人赵率教都被挤开,辽人抢回不少职权,欢呼雀跃,坚定了跟着袁督师走的信念。但浙江人毛文龙远在朝鲜,无法实施有效排挤,袁督师和皇太极一样,认为这个人非常讨厌!

  第三,打造出一支关宁铁骑。袁崇焕将世守辽东的将门子弟们整编成一支关宁铁骑,据说是辽东乃至全国第一战队,唯一能在野战中对抗后金骑兵的明军。现在不少人很崇拜这支部队,甚至有人将其与陈庆之的白袍神军、李世民的玄甲天兵和岳飞的神武后军相提并论。

  第四,提出与后金议和。皇上重用袁崇焕的目的就是想快速平辽,现在努尔哈赤刚死,机会大好,袁崇焕却偏偏要议和,不是给对方喘息之机吗?朝廷已经在辽东投了那么多银子,等他歇够了气你还得投更多来处理——但其实就是这意思。何况明朝是著名的“不和亲,不纳币,不议和”,对外姿态一直很强硬,小小的“建虏”还要议和?但袁督师解释这是缓兵之计,说以前急于进攻总是失败,应该先稳住皇太极,再步步为营修堡垒挤死他——当然,修堡垒要花很多钱,得找皇上报账。明思宗很快又接受了新理念,顶住满朝文武的压力表扬了袁崇焕。当然明思宗也不敢公开议和,只是默许袁崇焕私下议和。这就是在玩火了,为后来明思宗被黑锅压断背埋下重要伏笔。

  然而袁崇焕不复炮毙老努的神勇,连后金的一个小贝勒都没宰到,反过来还要议和,十七岁的明思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还没等他想通,袁督师给了他一个惊喜——宰了个大人物——不是皇太极,是毛文龙。

  崇祯二年(1629)六月,袁崇焕到双岛(今大连金州海域)视察东江镇,突然出示一份圣旨,宣布毛文龙有十二条大罪当死。这道圣旨当然是袁崇焕自制的,但毛文龙信以为真,当场自尽。也有资料称袁崇焕是用林冲火并王伦的方式,趁毛文龙跪在地上听旨时拔剑砍了。总之,袁崇焕是未报朝廷,直接把毛文龙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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