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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明大黄袍_寒虾【完结】(542)

  杨帆腰间配着那柄冬青,一手摩挲着,道:“入京之后,还没有好好地将它带出来溜达过。”山下稍远处,一道黑色闪电在奔驰着。皇陵重地,自然不可能让小黑撒开脚丫子跑欢,杨帆放得远了些。这一年不见,被老铺子养得膘肥体壮的小黑,是该减减肥了。

  守墓老人双手负背,道:“你可晓得,当年为何老朽要将最后的一丝国祚嫁接在你身上吗?”老人眯缝着眼,看着远处,那佝偻的背,如驼峰。只是黑袍遮掩下,看上去背板宽了那么点。

  “有这桩事?”

  老头点点头,道:“确实有,然而算不算得上奉天承运。那就不好说了。”他转过身,看着正面那条清澈的河流,“星象、气运、卦象,说穿了,还是我们自个儿天真地以为能够预知未来。所胡诌出来的戏法罢了。道理说得通,自己能圆的过去,就可以自成一说。有些话,说不说,它都对。说了,只不过心里留块心病罢了。”

  “那前辈你信有预知未来的人吗?”

  “信,当然信。聪明人从已经发生的事情中看出端倪,然后大胆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便是预知。只不过有时候他们不能说得太透,就假借星象、气运或者卦象来掩饰。”守墓老人抿了抿嘴。道:“当然,我说的是江湖。”

  春暖花开,明陵终于成了十三陵,然而杨帆却怎么也感慨不起来。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新皇登基,朝局还未稳定,税改还未完全落实,作物也才刚刚播种。一切恍如初生。一场春雨过后,播种的都要在土里埋下去,然后便是等待收获。

  杨帆别了守墓人,骑上那刚刚跑得欢实的小黑。在郊外闲游。他很久没有这样的独自一个人踏青了。

  他从来不把修道、内力当一回事,顺其自然。

  马踏过郊外的青草地,一座孤零零的坟落在不起眼的地方。杨帆坐在亭中,从小黑的脖颈上方拿出酒食之后。便拍了拍马屁股,直接让小黑撒开欢地溜达去。壮士异常的小黑,当初花了十两银子,若是现今拉到黑市那么一摆,几百两都不成问题。

  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提溜转了一圈,湿乎乎的大鼻子在杨帆脸上一凑。表示亲昵之后便立马跑开了。杨帆擦了擦脸,打开包袱。荷叶酥鸡是从酒楼带出来的,还有丝丝余热。还有些糕点,就着那大康酒庄最新烧制出来的飞仙酒,十分的惬意。

  孤坟边上,杨帆细细望去,那个“死人”似乎一动不动,就这么坐着。看上去,那粗旧的袍子很多日子没有更换过了,都沾满了灰尘。杨帆吃掉半只鸡,拎着那荷叶和酒壶走过去。

  从侧脸看过去,只见到一脸的胡须杂乱地生长着,将原本清秀的脸庞遮掩了起来。那深深凹陷的眼窝,看样子很久没有好好地睡过觉了。只有那还在动的眼珠和鼻息,证明这是个活人。

  杨帆看了眼那立着的石碑,无字。

  守墓,必然是极为敬重,但碑上不刻名字,却又说不过去。唯一的可能,则是名字刻不得。杨帆递过荷叶鸡,道:“来点儿?”

  “不了。”那手推开了杨帆递过来的荷叶鸡。杨帆呢喃道:“那酒呢,要不要来点?”

  那人转过头来,枯瘦的脸看向杨帆,眼睛往下一扫,看到了那柄冬青。接过酒,喝了几口,又递了回去。

  “这位……是……”杨帆指了指孤坟,“为何碑上没名字?”

  那人沉默着,过了半响,才说道:“死的时候千夫所指,怕刻了名字,哪一天我不在了,坟都要被踏平。”

  “这位犯了什么过?”

  那人又沉默了。

  杨帆呢喃道:“千夫所指啊,也是惨。”他连倒三杯酒,洒在坟前。那人低下头,道:“惨?如果看到先生死的时候那惨样,千夫所指又算什么。你没有看到,一刀接一刀,足足三千多刀,古今以来,恐只有先生死得如此凄惨了。割下的肉,被人买走啖食,仅剩下一副枯骨和头颅,还要被传视九镇。”

  杨帆手中酒壶一颤,已经明白这里所葬之人是谁了。凌迟而死,百姓争相买其肉而啖食,除了袁崇焕袁督师,还有谁?

  我们的民族,将气节看得比什么都要重。将之比为民族的脊梁,投降叛敌者,遗臭万年。杨帆问道:“那确实死得惨了些。”他坐在一块石头上。袁崇焕这个人,历史上争议很大,可以说,明末的很多人物,历史上争议都存在过。这一切,有后清篡改历史的,也有改朝换代,某些史料不全的。杨帆不想为谁洗地,也不想去深究什么。

  我们总是叫嚣呐喊着,历史的耻辱柱上,将会把这些丧权辱国的奸臣贼子牢牢铭刻上,殊不知他们说到底,还是臣。何为臣,君为臣纲,说到底,还是皇帝的打工仔。

  第457章 春种

  袁崇焕死,不管真是通敌叛国也好,还是假通敌叛国也罢,唯一一点不变的,那就是威胁到了皇权。这一点,不需要质疑。不论是岳飞还是袁崇焕,都是一样。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真要细思,跪在岳墓前的,除了秦桧几人,最该跪的,是宋宗。然而为何不跪呢?朕即国家的社会,又何来责君一说?

  错的,永远都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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