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手汎秀借着与本愿寺处在蜜月期的优势,利用明升暗降、挑拨分化的手段,瓦解了杂贺党的团结性。土桥守重被冈吉正所杀,冈吉正又战死在了三河,现在杂贺五乡之中虽然依旧不乏骄兵悍将,但已经没有能出来主事的人了。
而被派到赞岐,镇守一方,兼负责保护一向宗门徒利益的铃木重秀,虽然保住身家性命,却也不复往日的江湖地位,反而整日心惊胆战生怕下一个出事的就是自己。
于是他这次难得机智了一回,没有独自前来赴约,而是找了一个据说是下间赖廉亲传弟子的,法号叫做“日清”的一向宗僧侣,与之随行。
而且一见面之后,除了“恭祝刑部大人武运长久”之外,马上就“希望言千代丸公子与沙织大小姐琴瑟和弦”,摆出一副娘家人的姿态来。
由此可见,石山本愿寺的显如上人和下间赖廉那里,对杂贺党遭到的打击是颇为关注的。碍于平手汎秀手腕巧妙,无法公开抵抗,只得侧面施压。
当着这“日清大师”的面,确实不方便对铃木重秀动手。
只是平手汎秀本来也没想着动手,而是微微一笑,提出建议:“话说铃木家素来以勇力闻名,只委屈在四国岛上维护治安,实在大材小用。我即将委托土佐的长宗我部氏征讨九州,不知您是否有意参与其中,顺便把一向宗的信仰向九州人民散播呢?”
这话一说,铃木重秀当即脸就黑了。
先赶到四国,再往九州赶,越来越远离老家,这是要彻底消除铃木氏的影响力吗?
日清和尚也皱眉说:“我们在四国的工作亦是将将起步,恐怕短期无力再前往九州。”
平手汎秀却是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劝道:“九州现在正是南蛮人的切支丹横行无忌的局面,原本占优势的临济宗和曹洞宗是节节败退,那边的武士们,或许正期待着一向宗的大师们前去拨乱反正呢!”
这么一讲,那日清和尚倒是一愣,稍有意动了。
须知临济宗、曹洞宗都只是在武士阶级内部流通,南蛮人的切支丹却可以吸引底层信众——而底层信众不仅人数众多,信仰也往往更加虔诚。
因此传统宗派难以应付。
若要在扶桑内部,找一个善于发动底层信众的组织,来进行“以毒攻毒”的话,那可非一向宗莫属了。九州的武士们,为了对抗南蛮人,说不定会主动迎接一向宗入驻。
日清和尚听了这情况,陷入了思索。
铃木重秀顿时失了臂助,大为惊惶失措。
接着平手汎秀又道:“此次如果能够击败九州的大友家,所获得的土地,将全部用于酬谢参战的将士。”
然后铃木重秀也有点心动了。
第一百零七章 经略阿赞(下)
聊完之后,来自石山本愿寺的日清和尚,对于去九州开展事业,是比较有想法的。毕竟他虽有名师,却只是个出身不高的僧人,若不能持续建功立业,可能就要屈居于那些才具平庸的纨绔子弟之下,这对于一个渴望功名的年轻人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而铃木重秀,虽然也有点动心,更多却是迷茫。作为一个自认为有长远眼光的人,他不想去抵抗平手汎秀推行一元化的“历史滚滚车轮”,但作为一个习惯了自由自在生活的江湖豪杰,他又很抗拒成为任何大名的家臣——因为那就意味着要服从命令,遵守规矩。
当然他也不愿意放弃自己手上的军事力量,更不愿意去死。
于是这就让平手汎秀很为难了。
你既然如此识大体,我自然不方便动黑手。但一直搁在杂贺肯定不能放心,只能半强迫地驱使着,到处打仗。然而你又不愿意屈膝效忠,那么肯定不能授予土地,无法以知行恩赏来建立起君臣的纽带。
只能陷入一种彼此身份关系都很模糊的尴尬局面。
不过,这种模糊的身份关系,倒是战国时代普遍存在的一个特色。
除了少数强势雄主外,大部分的统治者都是与麾下豪族达成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也就是处于承认大名权威,保持独立性,听调不听宣。
当年畠山家担任纪伊守护的时候,杂贺党实际就是这样的状态。
但如今平手汎秀的实际掌控力远非当初畠山家所能比拟,南海道诸国已被视为迟早会直辖的区域,自然不容“江湖人士”结寨自保呼啸山林。
倘若真能到天高皇帝远的九州去抢到一块地盘,对于铃木重秀而言亦不失为容身之处。
问题在于——
平手刑部固然不敢得罪,大友金吾也不是等闲之辈呀!
一向在战场上勇猛无匹毫无畏惧的铃木重秀,此番面临抉择,却是游移不定,左右为难,犹豫了半天,也无法下定决心。
这更让平手汎秀感到,此人只堪在江湖作乱,放到庙堂就上不了台面了。
只好微笑着半带威胁地叮嘱他“仔细思索一番”,便打发下去。
接下来,十河存保与三好康长十分隐蔽的一齐来访。
这两个人得到了比较友好的接待。
十河存保虽然至今只有十八九岁,但这人格局很大,眼光颇远,能跳出四国岛这盘死棋看到更宽广的天地。这些年他一直带着数百亲兵,积极主动地相应幕府号召,参与各项“正义”事业。可惜的是,做实事的才干远不如长宗我部元亲,连年奔波下来并没有争取到太多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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