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从上海出发,此刻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众人就在船舱里凑合着吃了。
因为人多,较为拥挤,饭菜倒还可口,都是杭州本地的船菜。包括小白菜芋艿、鲜菱豆腐、清炒虾仁、粉皮鲫鱼、雪菜豆板泥、水晶蹄膀、芙蓉蛋汤等等。
文人聚会,谈论的大多是文学,他们一边欣赏风景,一边高谈阔论。
胡拾如今越发的钻入传统文化之中了,他大力提倡青年人要“整理国故”,引起不少进步文人的不满。
他似乎想从传统文化中为新文学寻找到支撑点,也就是思想基础。
新文学不能是无根的浮萍,也不能全盘西化,而是要有自己的根基,胡拾认为这个根基还是要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寻找。
汪精为和徐至摩都是善谈之人,汪精为旧体诗做的好,但和做新诗的徐至摩也谈得来。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倒是有不少新奇的见解。
等到下午时分,他们来到了盐官镇,这一日倒是看潮的好天气,众人走在堤坝上,望着汹涌而来的潮水,耳畔响起浪涛拍岸的声音。
一时间,心胸似乎也开阔了不少。
徐至摩提议众人作诗留念,无论是新诗旧诗皆可,就算是打油诗也无所谓,只是好玩。
他当即在堤坝上奔跑几步,充满感情的念了一首即兴小诗。
在场的都是颇有文学功底的人,赋诗不在话下,除了林子轩,他在脑海里搜索着和看潮有关联的诗歌。
怎么都是古代的诗句?难道就没有现代诗么?
说实话,他们这些人中按照诗名的话,以林子轩最高,胡拾虽然写了《尝试集》,但那只是试验性的作品,文学价值不高,胡拾也不以诗歌见长。
林子轩是新诗的奠基人,在新诗方面是绝对权威,其他人都有意识的把他放在后面压轴,并没有催促他。
这算是对林子轩的一种尊重。
等到胡拾念完一首咏赞浪潮的白话诗后,他们就等着林子轩的杰作了。
林子轩搜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首类似的诗作,虽然不怎么应景,但勉强凑合,只是他不知道该不该念出来。
在这种场合他也不能随便念一首打油诗敷衍了事,那是对其他人的不尊重,不符合他新诗奠基人的身份。
这是你们逼我的,我只能出绝招了!
他站在堤坝上,眺望远方,高声吟诵。
“独立寒秋,钱塘东去,老盐仓口。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众侣同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关于诗歌的话题
众人非常惊讶。
他们以为林子轩要念一首或慷慨或唯美的新诗,却没想到林子轩写了一首词。
而且,这首词乍听起来很有气势,配合着眼前滚滚而来的钱塘江大潮,让人有一种在潮头浪尖弄潮的感觉,不由得心潮澎湃。
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有着各自的理想和抱负。
这首词写出了他们的心声,指点江上,激扬文字,不正是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么?
在这个变革的大时代中,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自然是他们这些人了,他们少年时到国外留学,如今学成归来,正要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
曾经的理想,如今正在一点点的实现,虽然过程中会有艰辛,不过一切都很值得。
其他人或许只是感慨人生,但……汪精为尤为动容,和其他文人不一样,他的理想和抱负是在政治上,这句话让他感触最深。
“子轩啊,你真是深藏不露。”胡拾赞许道,“想不到你不仅新诗写的好,这词作的也好。”
“让诸位见笑了,只是有感而发,不怎么应景。”林子轩谦虚道。
“的确有点偏题,不过气势很足。”胡拾点评道,“青年人就应该有这种气魄。”
以他在文坛的身份自然可以这样说。
很多年后,胡拾还曾点评过一首《蝶恋花》,和这首《沁园春》是同一个作者,胡拾指出了词作中韵脚有问题,并称“没有一句通的”。
当然,这种说法有失偏颇。虽然那首《蝶恋花》的确不押韵。
“今日有这首词便不虚此行。”徐至摩兴奋道。
他同样奇怪林子轩还会作旧诗词,在他的印象中,林子轩的古文基础很差。
他们这代人蒙学的时候正赶上清朝末年,在小城镇进行的是私塾教育,但在上海租界内,早已有了西方式的学校。
徐至摩先在家塾读书。后进入硖石开智学堂,从而打下了古文根底。
林子轩则直接进入了上海虹口爱国小学读书,虽然学校也教授古文,但古文的底子不好。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徐至摩在心里感慨。
就像是几年前在纽约的时候,如果谁说林子轩会写小说,他一定认为是个玩笑,可现在林子轩已经成了新文学的领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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