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马群1营的阵地上死一般的沉寂。陈达伏在壕沟里，身上堆积的泥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努力蠕动着身躯，试图使紧压在身上的泥土得以松动。
“有人吗？”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过了很久，他才看见有几个人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围在身边，七手八脚地用双手挖着他们的连长。
当陈达从土堆里解放出来后，顾不上休息，就立即下达命令：
“你们分头到各阵地去看看，将人数清点一下。快！”随后，他顾不了自己浑身的酸痛，扶着战壕的沟体使自己努力站直身体，以便清楚观察日军的行动。
对面的日军阵地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陈达他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他哪里知道？别说是他，就连他的营长、团长，甚至旅长都在狐疑中做着各种猜测。
“报告。”出去的人一个个很快的又回来了，不一会儿，各班、排的人数都汇总上来了。看着手上的数字，陈达的眼睛不禁湿润了。就这二十多分钟的炮击，又使他失去了10名战士，还有23名伤员要抬下去。
“万青山！”
他叫来自己的通信员,“你去协助二排长，把受伤的弟兄送下去，顺便把这个交给营长。”说完，把记录统计数字的纸张递给了万青山。
“是。”万青山接过纸条，转身去执行他的任务去了。
王得胜拍打着落在龚啸林身上的尘土，乐呵呵地说：“团座，这下好了。不用我们动手，那四辆坦克就让他们自己给收拾了。”
龚啸林没搭理他，抓起身边的电话：“给我接2营、3营。”
“是二营吗？我是龚啸林。告诉你们营长，我现在1营阵地，有情况就到这找我。”
“是三营长吗？我是龚啸林。我现在坐镇1营，有情况直接到这向我汇报。”
“报告。”王得胜抬头一看，是团警卫连连长赵智和侦察连连长赵勇。看着这兄弟俩，王得胜不禁乐了。“这是怎么回事呀？鬼子的大炮怎么把智勇双全都打到我这儿来了。哈哈……”
赵智兄弟俩抬手给龚啸林和王得胜敬了个军礼。
“团座，奉参谋长的命令，团部警卫连、侦察连从现在起，编入1营，统归王营长指挥。还有参谋长命令我们把团座……”他一时不知该不该用参谋长说的“架回去”这个词，正在脑海里，搜索一个合适的替代词语。
“把我怎样？”龚啸林厉声喝问道。
赵勇向前跨上一步，替哥哥回答了这个问题：
“把团座您架回指挥所，这是旅座的命令。”
“扯蛋！我哪都不去。这就是我的临时指挥所！”龚啸林不耐烦地打断了赵勇的话。
“你们哥俩别在这站着啦，立刻把你们带上来的人平均分到三个连去，抓紧时间抢修工事。”他一边下着命令，一边用望远镜看着前方。
“那团座您得回去呀！”赵勇还是鼓足勇气说了一句。
“混蛋！从现在起，谁再提让我回去，我毙了他！”龚啸林再一次被激怒了，大声斥喝着赵勇，同时也在警告在场的所有的人。
“是。”赵氏兄弟同时行了个军礼，转身走出了指挥所。
“咦，妈妈的。这小日本在搞什么名堂啊？怎么一下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呢？”龚啸林也被搞得云里雾里，一时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村内正树此刻像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野兽，不停地来回踱着脚步，不时地掏出怀表焦急地看着。他在等待命令，等待进攻的命令。刚才师团长的一个电话使他不得不下令停止炮击。时间在宁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他还在回味着第十六师团长中岛今朝吾的话：“村内君，松井司令官限令支那军在今天上午10点前投降。上午的炮击很及时，正好给犹豫不决的支那军指挥官有力的警告。请暂时停止炮击，再耐心等待一会儿。”
等待――对双方而言都是一种积蓄的准备。双方都在等待那厚积薄发的一刻。
“李副官，你暂时留在城里，有紧急情况，你立即回来向我和旅座汇报，给你留辆车。”顾华经过慎重考虑，还是做了最坏的安排。他之所以这么安排一方面是出于在通讯方面遭到毁坏，无法接到重新部署的指令而贻误战机。另一方面，他把李副官留下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他们混成三旅，不是蒋总统的嫡系。所有非嫡系参战部队，都布防在南京的最前沿。要不是李宗仁和白崇禧二位的力挺，他们是没有可能被编入教导总队的。这样的部署，使他对总统在关键时刻仍不能一视同仁，继续做着厚此薄彼的做法感到忿忿不平。他担心万一南京守不住，要全面撤退的话，他们这些非嫡系参战队伍，势必将沦为弃儿、炮灰。他交待李副官密切注视司令部的动静，一旦有异常，立即驾车回来通告。他的良知告诉自己，他不但要对自己肩上的责任负责，更要对不远万里、千里迢迢地从广西赶来卫都的几千多兄弟的生命负责。他宁愿和他们战死在沙场上，也不愿因为是被出卖而屈死在前线。
城外三面同时响起的炮声，告诉正急忙往回赶的顾华，十点终于到了。这次的炮击比早上的更猛更密。不是一个点，而是东、南、北三个面。他感到整个城市在颤抖。天空中如期而至的日本军飞机像一只只讨厌的苍蝇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嗡嗡”声。得意的日军飞行员无视中国守军防空网的威胁。肆意抖动机翼，展示着技术的同时，不时丢下一颗颗令人生畏的炸弹。城内防空警报凄厉的呼啸声，消防车的鸣叫声和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依然掩不住城内数十万民众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到处抢天呼地的痛哭声。这时的南京城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顾华的车队加速驶往中山门，风驰电掣般驶向旅部??卫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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