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握了顶上膛的土枪，走到近前去看个究竟。大烟碟儿虽然不敢离得太近，但他同样好奇，躲在我身后探头探脑地看，又不忘提醒说：“你们俩可别把血滴到棺材里！”
我和厚脸皮各自按住鼻子，仰起头控了片刻，刚才失血不少，脑子里有些发晕，又脱掉沾满血迹的衣服，然后大着胆子，将手电筒的光束照过去，只见朽烂的棺材中有张绿色的怪脸，更比一般人的脸长了将近一半，我感到头皮子好一阵发麻：“棺材里的死尸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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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烟碟儿和厚脸皮两人也是一脸骇异，⑸㈨Ⅱ没想到棺材中的脸会呈深绿色，这张脸不仅长，而且面目模糊诡异，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人，gān尸却也有两手两脚，身上黑乎乎的，我们用手电筒对着棺材里照了半天，看出死人脸上是狰狞的树皮面具，由于年头太多，枯皱扭曲的面具已同gān尸合而为一，再也揭不开来。
厚脸皮道：“棺材里死人的样子虽说不怎么好看，也不过就这样了，怎能将蛇舅母吓退？”
大烟碟儿道：“说不定这位老爷是有些道行的！”
我说：“人死如灯灭，哪还有什么道行，我看是它脸上的面具吓跑了蛇舅母。”
大烟碟儿说：“gān尸脸上是面具？看起来更像……枯树皮。”
我说：“树皮做的面具，上边嵌有石huáng，那是蛇舅母最怕的雄huáng。”
大烟碟儿恍然道：“原来是石huáng，咱们进山盗墓也该随身带一些，再遇上蛇就能不怕了。”
我们能够看得出来，停放在山馆里的死尸，多半不是死后直接放进棺材，因为棺板裂开时，谁都没发觉积郁多年的尸气，很可能是在山中老坟里挖出来的古尸，可说到这脸上有树皮面具的死尸是什么人，又为何放到糙鞋岭下荒废多年的大屋中，那便猜想不透了。
不过我忽然想起在那趟拥挤的火车上，听麻驴说解放前某年大旱，糙鞋岭huáng巢dòng的水枯了，以往进不去的地方，那时就能进去了，有山民在dòng里发现了僵尸，那dòng里有水的时候，从没进去过人，估计是发大水时，让仙墩湖底暗涌带进了dòng中，不知沉在水底多少年了，山民们担心是旱魃，不敢埋在土里，先装在棺材里，停上几年再掩埋，当时麻驴一说，我一听，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糙鞋岭棺材里的这三个死尸，也许是解放前山民们在dòng里找到的僵尸，在湖底积年累月，所以树皮面具变成了深绿色。
据说这种脸上有树皮面具的僵尸，在湖底为数不少，可能都是给那座地宫陵寝陪葬的人，仙墩湖中的古墓，是处覆斗形山陵，只要见到山头，便可断定地宫深浅，秦陵汉陵的地宫周围都有车马兵俑坑，然而埋下这么多带树皮面具的活人殉葬，天底下绝无仅有，以往盗挖山陵，都要出动成千上万的人力，牛牵马拽一块块拖出塞住甬道的巨石，再凿穿几重墓门，之后才能打开地宫取宝，民国之后炸药用得多了，可这么大的活儿，绝非三五个人能做得来，即便有入地寻龙的眼力，想挖进熊耳山古墓也是难于登天，我意识到我们三个半吊子把事qíng想得太简单了，正应了“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句话，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的箭，不到huáng河不死心，只要那古墓没在水下，也未必没有得手的机会，至于用玉棺金俑陪葬的墓主是哪位帝王或诸侯，到现在仍没半点头绪，我寻思等明天进入huáng巢dòng之后，或许会瞧出些端倪，当晚和厚脸皮动手将棺材遮住，三个人提心吊胆地在山馆中挨到天亮。
这一夜，我把《yīn阳宝笈》中所载的盗墓之法，结合瞎老义的口头传授，逐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天刚破晓，我们从树皮面具上抠下几块石huáng，带在身上防蛇，又在山馆后头刨了个土坑，将棺材中的三具gān尸入土掩埋，随即动身出发，参照地图中的方位，在糙鞋岭下寻到一个山dòng，山dòng的dòng口甚是窄小，看来并不起眼，位置也不好找，往里走可就深了去了。
糙鞋岭因地形得名，陡峭险恶，cha翅难上，岭子里却都是dòng窟，huáng巢dòng可以穿过糙鞋岭抵达仙墩湖，几十年前，huáng巢dòng里面还有水，形成了“dòngdòng相通，dòng中有dòng，dòng中有山、山中有河”的奇特地貌，虽然在当地有“上河通天、下河入地”的说法，却因水深进不去人，自古以来与世隔绝，如今却已变为旱dòng，说明仙墩湖的水位也不深，我分给厚脸皮一支土枪，以防遇到野shòu，三个人收拾齐整，点了火把走进dòng去，初时那长廊般的山dòng狭窄蜿蜒，举步维艰，眼前所见，尽是形态各异的奇岩怪石，民间传说中救鱼神变成的老头救过huáng巢，当年它就住在这个dòng里，结果让人开膛刮鳞，死得好惨，深处似有呜咽之声，听来如泣如诉，也难怪山民们称此地为“鱼哭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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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烟碟儿举着火把，边走边嘀咕：“huáng巢dòng这么深，里面真住着妖怪神仙也不出奇。”
我说：“当地传说中山dòng里曾有鱼神，原本是神仙窟宅，不会有鬼怪。”
厚脸皮说：“你这话不对，神仙应该在天上，大鱼变的老头住在山dòng里，充其量是山妖土鬼。”
我说：“谁告诉你dòng里住的全是山妖土鬼，道家修炼向来在dòng府之中，离了山dòng还能算dòng府？”
大烟碟儿道：“是有这么一说，别的不提，位列仙班之首的鸿钧老祖dòng府紫宵宫便在东北谢家崴子，前两年我出去收东西，到过那地方，是辽宁的一座大山，鸿钧老祖将那个山dòng当做他的宫殿，这也是有个起因，据说啊，鸿钧老祖是个大曲蟮修炼得道，土里生土里长，离不开地dòng，也不想离开地dòng，万一遇到劫数，躲在地dòng里才能逃生。”
厚脸皮问道：“土里生土里长的曲蟮……那又是什么？”
大烟碟儿道：“咱把话说白了，鸿钧老祖是条大蚯蚓，躲过天地开辟的劫数，后来得成大道。”
厚脸皮道：“要这么看，大蚯蚓变成的鸿钧老祖，不也是个修炼成jīng的老怪？”
我说：“其实是仙是怪，是得道还是成jīng，全看人们怎么说了，不现原形是神仙，现了原形便是妖魔鬼怪。”
大烟碟儿道：“说的也是，神仙鬼怪皆由人心所生，但huáng巢dòng的暗河枯竭多年，深处却好像有呜咽之声？是鱼在哭？”
huáng巢dòng又名鱼哭dòng，相传dòng中鱼神让人吃了，在dòng外都能听见它的子孙在哭，大烟碟儿想到昨天半夜之事，兀自心有余悸。我和厚脸皮均以为那是风声，糙鞋岭下的山dòng太深了，有风声并不奇怪，说话间，那狭窄蜿蜒的廊道转为开阔，我发觉头顶有些轻微的响动，当即停下脚步，举起火把往高处看，火光照不了太高，dòng顶仍是一片漆黑，我们睁大了眼，竭力想看清高处有什么东西，但见漆黑的dòngxué顶壁上，忽然出现了无数双yīn森惨绿的眼，呜咽声如同连山cháo涌。
一怔之下，我们三人已看出dòng壁上密密麻麻麻的眼，是成千上万倒悬的蝙蝠，急忙抱着头俯身趴下，此时栖息在dòng中的大群蝙蝠，也已受到惊动，尖啸着逃出dòng去，火把都被它们扑灭了，huáng巢dòng中的蝙蝠都是白色，不过手掌大小，但是数量太多，声势惊人，我们闭着眼抱头伏在地上，谁也不敢稍动，过了许久，dòngxué中的蝙蝠才尽数飞出，我和厚脸皮拽起大烟碟儿，重新点燃火把，一看周围，是置身于笋柱如林的溶dòng大厅，地面尚有半尺深的积水，清澈见底，半透明的鱼在其中游弋。
我想huáng巢dòng鱼哭的传说，或许和蝙蝠在dòngxué里发出的响动有关，好在这些蝙蝠并不伤人。
厚脸皮道：“进山这几天，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不如捉dòng中肥鱼来吃，还能省下些gān粮。”
大烟碟儿说：“当地山民都不吃这些鱼，因为湖底有僵尸，鱼是吃死人长大的。”
厚脸皮说：“全是山里人的迷信传说，有多少僵尸能让鱼吃这么些年？”
我说：“仙墩湖里的鱼吃不吃死人也不好说，山dòng里的鱼却是常年不见天日，否则不会变得透明，这地方又没别的东西，它们准是吃掉进水里的死蝙蝠和夜明砂生长，你要想吃尽管去吃，我们却没这等口福。”
厚脸皮听我这么一说，觉得很是恶心，立时打消了吃鱼的念头，又找借口道：“你们别当真，我也就是说说，勤俭节约是应该的，却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执行。”
huáng巢dòng的结构，是一条地下河串起的几处地下湖，廊道长达几公里，连接着几个或大或小的dòngxué大厅，其中一两处还有积水，有时走到高处，会无意间看到一些天狗吃月的古老岩画，内容残缺不全，形态诡异，甚至还有些恐怖，让人对这幽杳深暗的万年古dòng，望而怯步。
第十三章 潜山鬼话
这地宫的布置，可谓颠倒乾坤，顺逆yīn阳，沉陷在湖底千年，地宫里面却没有让水淹过的痕迹，玉棺金俑、带着树皮面具的gān尸、山峰周围的房屋，到处透出诡秘古怪，在探明墓主身份以前，全都如同湖面的大雾一样，令人看不透，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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