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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不语之仙墩鬼泣_天下霸唱【完结】(58)

  我思之骇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让,可说时迟,那时快,女子人头在半空落下来,一转眼就到了我们面前,我紧紧握住手中火把捅向那张脸,怎知那女子人头突然张口咬住火把,我被它往外一甩,火把拿捏不住,落在远处灭掉了,傩王殿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让它那股怪力带动,脚底下立足不稳,仰面摔倒在地,不由得心慌意乱,想起刚才跟田慕青和厚脸皮说过人头灯笼之事,可这人头灯笼没有挑在长杆上,而是从殿外鬼怪的舌头上长出来。

  四下里黑茫茫的,我睁眼瞎似的看不到东西,心中更加慌乱,倒地后急忙掏出手电筒推合开关,一道光束照过去,只见那条生出人脸的大舌头,正如影随形般的卷过来。

  我就势翻身躲避,感觉ròu乎乎冷冰冰的一团ròu,生着倒刺,挨着我身子擦了过去,差点让那股血腥气呛得晕死过去,要不是肚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当时就得全呕出来。

  此刻旁边的厚脸皮回过神来,他不及开枪,倒转了枪托狠狠砸下,殿门外伸进来的舌头正好往回一翻,将他重重地撞开了七八步,前额正碰在殿柱边角上,这一下子撞得着实不轻,登时血流满面,他抹也不抹,任凭鲜血流下,喝骂声中,跳起身来,可眼前黑咕隆咚,他的土枪不知掉在哪了,顺手拽出山镐,冲上前来乱挥,势如疯虎。

  我见此qíng形,也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子力气,从地上蹿将起来,抡着铲子横削竖斩。

  那长舌大半截在殿外,伸到傩王殿中间已至极限,挤得殿门“嘎吱嘎吱”作响,殿顶灰土不断落下,殿墙也快让它挤塌了,大烟碟儿一动不动的躺在殿门附近,我和厚脸皮如果趁机躲到里面,想要暂时自保不难,但总不能扔下大烟碟儿不管,二人心里虽然怕到了极点,却无法退后半步,只好硬着头皮死撑,挨得一时是一时,我想叫田慕青快把大烟碟儿往里面拖,可qíng势紧迫,喘气的余地都没有,哪还开得了口。

  耳听舌尖那女子“咯咯咯”的怪笑声,在漆黑的殿堂中倏然往来,行踪如同鬼魅,上上下下前后前后飘忽不定,别说这时候没有枪支,即便有枪在手也打不中它。

  厚脸皮满脸是血,一点一滴溅在地上,却也不顾,他浑身筋凸,拼命挥动山镐,使得发了xing,呼呼生风,恨不得一镐下去将那条舌头钉在地上,可是傩王殿中黑灯瞎火,他空有两膀子蛮力,又哪里碰得到对方,好几次险些把我轮倒,结果他没看准,一镐凿在殿柱上,用力过猛,镐头cha进去半尺多深,他一脚蹬着殿柱,咬牙切齿的往外边拔,可镐头陷在柱中太深了,凭他怎么用劲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急切间竟然拔不出来。

  我看那舌头卷向殿柱前的厚脸皮,急忙抡铲子去砍舌尖上的女人头,不料对方来势突变,我看都没看清楚,忽觉得身子一紧,已让那条舌头从身侧卷住,手足都不能动,那女子的人头绕到我面前,跟我脸对着脸,口中“咯咯咯咯”连声发笑,此刻看来面目可憎至极,腥臭之气更是中人yù呕。

  我竭力躲避,奈何手脚都被缠住了,一动也不能动,那舌头越勒越紧,掉在地上的手电筒还开着,正照到那人头在我面前,脸都快帖上了,由于离得太近,怎么看那也不像一张活人的脸,我急得额上青筋跳动,整个身子只有头还能动,喝道:“吃我一嘴!”对准那女人的脸张口便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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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张口去咬那凑近的女人头,忽然一道青光闪过,长在舌尖上的人头,晃了两晃滚落在地,美貌的脸上五官扭曲,瞪着两眼,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瞬间面颊塌陷,现出腐坏之状。

  那条舌头似乎痛得难忍,猛地往后缩去,我只觉身子一松,摔到地上,全身筋骨yù断。

  原来田慕青见了那女人头的样子,吓得躲在殿柱后面,见我们命在顷刻,她救人心切,仓促之中有什么是什么,握紧从石室中找到的青铜古剑,砍向缠住我的舌头,这口剑虽然没到能断蛟龙的地步,却也锋锐异常,竟一剑削掉了那颗人头。

  我心说惭愧,又让她救了我一命,听殿门外已没了动静,忍着疼捡起手电筒,这时厚脸皮才从殿柱中拽出山镐,三个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极度恐惧的颤栗感传遍了全身,半晌做声不得,只见满地腐臭无比的血水,尽是死人的断躯残肢,殿外也是一大堆尸块,附近的白雾都变成了血红色。

  我和田慕青给厚脸皮裹好头上伤口,眼见殿门处的血雾始终不散,心里不免骇异,明知村中没有任何一个安全的角落,可还是没人愿意留在遍地腐尸的傩王殿。

  厚脸皮捡回土制猎枪,我背上大烟碟儿,田慕青打着手电筒,匆匆忙忙向着村西神道行去,但见千古异底村围着玄宫山,民居大多是古老的石窑,依山坡走势分布,里面用细石灰浆刷白,上铺瓦顶,屋中分前后两盘炕,下设火道,后炕为掌炕,屋前垒以照壁,样式千篇一律,大小有别。

  村中房屋多不可数,住得下上万人,村民信奉着传下两千年的神秘宗教,四周有用来防御外敌夯土城墙环绕,说是座古城也不为过,村西房屋大部分没有损毁的痕迹,屋宇起伏的轮廓出现在大雾中,虽然糙木枯槁,尸臭和随处可见的骸骨,都说明这地方空无一人,却不知怎么,总有种还住着人的错觉,也许并不是错觉,而是能够感觉到,那些死人的鬼魂还在村中徘徊。

  我边走边问田慕青,为什么你看到那女人头会如此吃惊?

  田慕青也不再对我们隐瞒,她说:“当年村民们要将土龙子打进鬼方,可在大傩送鬼仪式中出了意外,致使整个村子陷入灭顶之灾,全是因为这个女人。”

  我暗暗吃惊:“似乎很多死人的怨气聚成了一个怪物,舌头上长出个美人头,生得比狐狸jīng还标致,诱人走到它口中吃掉,难道那女子曾是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人?”

  田慕青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村子里的傩婆。”

  我和厚脸皮闻言好生奇怪,那人头看上去是个年轻女子,容貌又美,怎么还是个傩婆?

  田慕青说:“傩教里有傩公傩婆,相当于神婆神汉,不在年岁,地位也不甚高。”

  当年冯异人误吃了土龙子,相貌几十年不变,等村子里的人们发现他早已变成行尸,设计在傩王殿将其擒获,开膛抽肠,想从他腹中掏出土龙子的ròu身,岂知土龙子已同冯异人合为一体,不但没灭掉土龙子,村子里还死了不少人,只好厚葬在玄宫山,造庙拜神,每年送童男童女合五牛白马,用来祭祀土龙子的枉死冤魂,暗中等待时机,要将土龙子的冤魂和ròu身,一并打进祭祀坑。

  可那时候村子里分为了两派,一派是拜傩神奉傩王,按自古已有的祖制行事,这一派人占了七八成;后来还有一部分人,却是以这傩婆为首,因见冯异人吃了土龙子的神ròu长生不死,可自己拜了一辈子傩神,却仍要忍受常世生离死别之悲苦,得不到半点好处,因而起了二心,想让土龙子复活。

  这些人以傩婆为首,他们得知天宝元年七月十三,将有黑狗吃月发生,到时村子下边的大门就会打开,为了阻止傩王把土龙子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当天下午,趁着大傩仪式举行到一半,傩婆带领三百余人一同举事造反,先去傩庙毁掉神像,又分头到村子里去杀傩王,有一个捧着神禽纹古镜的女童,在乱中躲进了庙后石室,虽然当时免于血光之灾,终因力弱,不能再推开石室的门出来,竟被活活困死。

  随同傩婆造反的人为数不多,又是临时起事,布置多有疏露,怎做得下如此大事?最后半数被杀,半数被俘,傩王大怒,按教规叛教之人必当处死,俘虏们全部遭受了肢解酷刑,为首的傩婆也被捉住,连同她全家十余口,不分男女老幼,一同绑在木架上,当着全村人的面剥去衣衫,用锋利的蚌壳从身上剜ròu,这一天,千古异底村里血流成河,惨呼哀嚎之声,触动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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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得心生寒意,想那蚌壳虽然锋利,到底不比刀子,用来割尽全身的ròu是什么感觉?

  不过傩教自古以来拜傩神,反教之人胆敢毁掉傩庙,事败被擒当然不会有好结果,教门里用蚌壳剜去全身血ròu处死,等于是王法中千刀万剐的磔刑。

  田慕青说那天将傩婆在村中碎剐,割得全身血ròu模糊,一时不得就死,她受刑不住,苦苦哀求速死,村民们却要让她多受些苦,直割了两个时辰,仅留下首级,连同那些被肢解处死的人,全部扔进村东坟前土沟,bào尸不埋,留给乌鸦野狗任意啄食。

  由于这个变故,到了黑狗吃月之刻,村子掉进了鬼方,所有的村民都成了祭品,然而抛在土沟中的残尸堆成了山,怨念不消,变为一座会动的“ròu丘”,无手无足,只有一张大口,它伸出舌头,将这些年走进村子的人,诱到口中一个个吃掉,刚才被剑削掉了头,那股怨气从ròu丘中散出,化成了血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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