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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地眼_君不贱【完结】(4)

  我还真不是怕,从小到大我见过的死人敢说比上面的人多,只是刚才突然看见多少有些没反应过来,伤疤怒不可歇在上面继续骂。

  “王八犊子,嘴还硬实,看老子待会怎么收拾你。”

  我没理会他把下面能拿走的东西全放在麻袋里,前前后后运了好几次,等到最后一麻袋被拉上去,我再没见到绳子放下来,寒冬腊月我本来就冷的不行,在地下更是冻的发抖。

  突然心中一惊,父亲对于墓葬似乎格外有兴趣,记得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一人不进庙,两人不看井。

  盗墓是玩命的行当,不但要慧眼识宝,更重要的是慧眼识人,所谓华山险人心更险,下墓挖宝最怕的就是见财起意。

  这群人半夜三更来这里还说着黑话,摆明就是不想有人知道身份和行踪,何况我如今还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就是被这群人活埋在这里也没人知晓。

  刚想到这里我抬头就看见伤疤走到盗dòng边,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嘴角挤出一丝冷笑,从上面踢下一些土落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

  “王八犊子,叫你嘴硬,既然你能听懂黑话,那你知不知道啥叫沉地仙?”伤疤在上面趾高气昂冷冷的问。

  沉地仙是盗墓行当的切口,意思是活埋。

  我朝旁边呸了一口,拾起地上的石头就向上面砸去,看架势这群人是铁了心要灭口,我说什么都没用,伤疤迎着光看不见我砸向他的石头,眼看就要打中伤疤从旁边伸出一只手稳稳接住,掌柜走到上面的盗dòng边白了伤疤一眼。

  “半天时间不到你就被一个细娃伤了两次,你还有脸在这儿耍嘴皮子功夫,赶紧带人收拾东西撤。”

  我心里当时多少有些绝望,看着掌柜蹲在盗dòng上面盯着我看了很久,若有所思的问我。

  “真的不怕死?”

  “男儿到死心如铁!”我挺起胸稚嫩而倔qiáng的回答,这是父亲教我的,事实上我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感觉好像现在说出来挺合适。

  掌柜在上面似笑非笑的摇头,扔下一个白馍,我也没想那么多,毕竟那个时候年纪小,对死亡还没有多少概念,横竖要死也得吃饱了再说,掌柜在上面看着我,好半天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爷叫顾朝歌。”我一边láng吞虎咽吃着白馍一边傲气的回答。

  掌柜在上面乐呵的笑出声,然后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消失在dòng口,那一刻我所有的豪迈和倔qiáng完全被恐惧和害怕淹没,咽下最后一口馍我发现自己浑身在发抖。

  我突然听见上面又传来掌柜豪慡的笑声:“顾朝歌……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是个好名字,能爬上来就跟我走。”

  一根绳子从上面扔了下来,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处逢生,不过很多年后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才意识到,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注定从那根绳子爬出来的我将开启一段惊险、神秘而且匪夷所思离奇的传奇之旅。

  第2章 恶人谷

  我被掌柜带回成都,他在小关庙经营一家规模不小叫四方的当铺,80年代的时候小关庙在成都古玩界的地位相当于潘家园,因为每逢晚上12点才开市因此故名鬼市。

  掌柜姓叶,叶九卿的名号在当时小关庙鬼市很吃的开,但从来没人直呼他的名字,总是客气的敬一句叶掌柜。

  做古玩生意的来路无非两种,见的光的摆在摊位上卖,还有些见不得光的你敢卖不见的有人敢收,说白了都是从墓里摸出来来路不gān净的,行当里称为老鼠货。

  叶九卿聪明掉脑袋的事当然不会gān,便有了这家叫四方的当铺,只典当不销赃,东西往柜台一放朝奉估价开单给钱,真要是追查下来充其量也是典当的东西怎么也和盗墓贼赃沾不上边。

  后来我才搞清楚全都是挂羊头卖狗ròu,这四方当铺其实也是一个幌子,暗地里gān的就是盗墓的营生,西南地区把盗墓贼称为土耗子,四方当铺就是一个耗子窝,耗子头当然是叶九卿大小事qíng都由他决断。

  下面是师爷封承负责收集消息和支锅的金主接洽,然后是专门负责挖墓腿子韩虎,也就是被我打伤的伤疤,负责估价鉴定的叫赵阎。

  我跟叶九卿到四方当铺的时候,他让将军把我像拧小jī一样推到柴房,烧了两大锅热水像烫猪般把我洗gān净,扔给我的衣服都大的像戏袍,当铺的人围过来哄堂大笑,我倔qiáng的怒视所有人,换来的却是脸被这些人轮流捏了一遍,甚至还有弹我牛牛的……

  叶九卿让人给我一碗饭上面还有ròu,没吃完他就把一张纸摆在我面前,他说当铺有当铺的规矩,拿了当铺的钱得九出十三归,还不起就得有东西抵押,吃了当铺的饭也一样,我算是欠了当铺的得先签了当票。

  当时我只顾着填饱肚子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稀里糊涂就被叶九卿抓着手,印上红泥在那张当票上按了手印,完事他才告诉我,这当票算是断当,意思是说东西典当后在期限内没有赎回,这东西就算是当铺的。

  一顿饭我就稀里糊涂把自己当给了叶九卿,而且还是断当,说简单点,我这条命从按下那个手印开始都不算是我的。

  我就是这样留在了四方当铺,时间长了慢慢发现,四方当铺里这帮人也没我想的那么坏,前面七年我是靠父亲带着吃死人丧宴养活,后面的十多年,我就是被这帮发死人财的糟老爷们拉扯大,就如同我最开始说的那样,我是被死人养大的这句话一点不为过。

  在四方当铺我最开始只是学徒,不过所有人都戏nüè的叫我小爷,因为第一次见到叶九卿时,我在盗dòng里就是这样傲气的回答他,敢在叶九卿面前称爷的估计也就我一个人了,这事沦为四方当铺的笑柄,时间长了所有人都这么叫我。

  俗话说,跟好人,学好人,跟着端公扛邪神,一个小孩天天跟着一帮无法无天恶贯满盈的盗墓贼能学到什么好的。

  叶九卿是探墓高手他一直bī着我学他的探墓手法和本事,不知道我是不是真有这方面的天赋,还是因为我从小看父亲那些书有底子。

  十五年时间我看着叶九卿慢慢发福长胖,等他走路腰上的ròu都会抖时,我已经学完他教我的一切,唯一没有的就是经验,因为叶九卿虽然教我探墓但从来不让我参与其中。

  将军会带我去一些被盗过墓教我如何挖墓,从最开始怎么用洛阳铲,甚至第一铲探dòng都是他手把手教我,然后是打盗dòng和如何下墓摸宝,他也边打边骂了教了我十五年,从来没被他打服过,倒是身子被他打的越来越瓷实。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三十五的汉子,十五年后挖一个盗dòng我能看见他有些力不从心的喘息,估计是真打不动我了,同时他也告诉叶九卿,他已经没什么可以再教我。

  除了被叶九卿和将军教我这些之外,剩下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和封承呆在一起,他和我父亲挺像,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他也bī着我看同时也教我书里的东西,封承是很严谨的人话不多但都入木三分而且学富五车博古通今。

  封承说我天资聪慧机智过人,而且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他教的东西,我总是能很快的烂熟于心并且融会贯通,都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二十三岁的时候小关庙鬼市,都知道四方当铺有一个既能耍流氓而且还有文化的顾小爷。

  当朝奉的是赵阎,六十多岁还是老不正经,当年弹我牛牛的就有他,他只要上到柜台就板着脸不苟言笑,虽然带着老花镜那双眼睛盯着谁看都透着寒意,行当里叫他赵阎王。

  倒不是他有多厉害,阎王判生死,他判的是真伪,送来典当的土货经过赵阎的手,真假贵贱半分钟不到就能断出来,赵阎就教我如何鉴定分辨古玩真伪。

  他们足足bī我用了十五年时间学会这些本事,可我对这行当完全没有丝毫兴趣,在他们的调教下我圆滑世故而且嚣张,几乎除了叶九卿外四方当铺每一个人都被我捉弄过,他们怕叶九卿至少他还讲道理,而我却是玩世不恭全凭喜好。

  刚到四方当铺的时候我七岁,十五年以后他们就真把我当爷了,估计这帮养大我的糟老爷们怎么也没想到,当年被他们掐脸弹牛牛的小孩会变成如今送都送不走的顾小爷。

  但随着学的东西越来越多,我渐渐意识到小时候一些没有留意到的事。

  我最开始见到叶九卿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上穿着的那种带着斗篷却没有袖子的衣服叫老鼠衣,是土耗子夜间专门穿的衣服。

  不但能掩饰行踪而且行动方便,当时我虽然还不知道这衣服的名字但一眼就认出来,因为我父亲也有一件这样的老鼠衣。

  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每次去给人抬棺下葬的时候,他总会从坟坑最下面抓一把土搓揉,现在细细回想才明白父亲当时是在判断这些土质的成分,那手法完全和叶九卿教我的探墓手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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