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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天下_柳残阳【完结】(9)

  总之,一个认为稳cao胜算的局面完全改观了。

  哀号声催人肝胆,他们虽然杀别人认为是适者生存,命该如此,自己的骨ròu血雨横飞,却该例外。在剖爪劈湿柴之声过后,四个人只剩了梁杏芬一个人。

  这是“九华十八枪”之首,她体会到死亡和怕死之间的差别滋味,她身心俱颤。四周的断肢残体,触目一片殷红,过去也杀过人,也在危急中讨过生机。却没有这次自心底透出悸怖和对人生的恋栈。

  人生是值得留恋的,即使一个忿不yù生的人,只要让他稍息悲绝之气,就可能使那痛不yù生的qiáng烈意念再衰而竭。

  高凌宇道:“梁大嫂,你是女流之辈,我给你一次自裁的机会。”梁杏芬木然地凝目天际,天快亮了吧,年逾三十而末嫁,为梁家付出的太多,一定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吗?一个人一旦留恋人生,死亡就不再对他有任何吸引力了。她冷冷地道:“你曾有过放生积德的念头吗?”高凌于冷漠地笑笑,道:“你不打算和他们一道走?”梁杏芬道:“没有那种必要,不知你的意下如何?是不是和我以前一样,不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高凌宇苦笑道:“善恶一定各有其报,但不必报在眼前。

  冥冥中也许另有深意。为善不见其益,如糙里冬瓜,自会暗长;为恶不见其损,如庭前chūn雪,当必潜消。”梁杏芬道:“你既然相信善恶有报,当不会赶尽杀绝吧?”高凌字面色一寒,道:“除恶如不务尽,而致生灵涂炭,这又岂是真善,那是妇人之仁。梁杏芬,时间不早,huáng泉路上你的晚辈还在等你……”梁杏芬脸上闪过一丝yīn毒了之色,快逾闪电,两支短枪一支出手,一支猛戳咽喉,孤注一掷,势不可当。“白骨断肠刀”一阵呼啸,瞬间敛灭垂下。

  梁杏芬右手的短枪落地,僵直地退了一步,本来还在肩上的头颅,此刻由于身子后退,突然向后翻落,吊在后背上悠dàng不已。

  一层皮ròu相连,在尸体未倒下之前的一剎那,无头的人几立夜色之中,是人类少见的一种惨象和结局。

  虽然他见机得早,dòng悉他们的用心,格箭数gān支,力战“九华十八枪”,毕竟内力消耗不少。他在尸衣上擦拭刀身,回到小亭中休息。

  才不过盏茶工夫,林中有人道:“休息好了没有?”高凌宇微震望去,一个人影倚在树gān上,似在吸旱烟,这是个有心人,应该不是“九华十八枪”的同路人吧?高凌宇道:“在下很佩服尊驾的耐心。”那人淡然道:“自古以来,懂得等的艺术的人,十之八九都有点办法,姜子牙直钓而等到文王,诸葛亮高卧隆中,非三顾不纳,三户亡秦是等到了适当时机,而明太祖以一介沙弥的身份能一统天下,击败qiáng元,也是等的艺术。等是一门很大的学问,高少侠以为如何?”这人缓缓走近,身躯高大,一脸紫麻子,却穿了一身华服,颇有点bào发户的派头。

  高凌宇漠然一笑,道:“尊驾是来捡便宜的吧?”麻子道:“设若在下要捡便宜,大可不必让你休息这么久。”高凌字冷冷一笑,道:“这点休息时间,在下倒无甚兴趣,贵姓?”麻子道:“‘武夷云烟’陈哲……”高凌宇道:“恕在下见闻不广,前此末听过尊驾大名,不知陈大侠找在下是私人过节抑是另有其它恩怨?”陈哲道:“上面要我去找‘磨刀叟’,在下思考再三,总以为‘磨刀叟’成名已久,找你就比较适合得多,高少侠莫怪。”高凌宇耸耸肩,道:“在下也听说过‘磨刀叟’之名,用一柄生锈铁刀,每逢他磨刀‘霍霍’,那就表示要开杀戒了!”陈哲道:“因此,在下以为咱们二人门当户对。”高凌宇站起来走出小亭,道:“可惜你没有去找‘磨刀索’。”陈哲道:“你的意思是……”高凌宇冷笑道:“如果陈大侠为求速死,早死早托生,你算找对了户头,如果你想多苟活一些时日,你该去找‘磨刀索’的。”陈哲道:“小子不必穷chuī,一试便知……”旱烟管三尺多长,烟锅是青铜铸造,烟杆是铁的,粗逾儿臂,也算是外门重兵刃,刀剑之类不宜硬接硬架。

  可是高凌宇有点例外,他不回避巨大的烟管,只不过不是硬接硬架,而是贴上就不撤刀,随其攻守进退伺机攻击,用yīn柔把“粘”安诀发挥到极致。

  白中微微泛红的刀芒,在一片乌云中翻腾,有如一条白蛟,腾滚于乌云之内,忽隐忽现,候盛候敛,有时绵密如光网,有时银芒如丝,不绝如缕。那不可思议的角度和方位,使陈哲心寒,他开始咒骂那个上司了。

  本来,派他们去打“磨刀索”,临行前却又暗示“白骨断肠刀”较弱较嫩,于是他们改变了目标来找高凌宇。大烟管如绞在乱麻之中,心余力细之下连中两刀,臀部及胯骨上中刀,流了一裤裆的鲜血。这工夫另外六个高大的汉子自林中奔出。

  原来“武夷烟云”共七兄弟,都用一色的旱烟管,正是武夷山“云烟叟”的后代。这些人本是白道人物,但一入那组织,一切过去的历史和荣誉就完全抹煞改变了。受伤的是老五,已退下疗伤,另外六个齐上。

  高凌宇知道这些人为啥找他,也知道他们的上司居心何在。他不宰人,人必宰他,况且,他之自卫保命,绝不仅仅是为了继续苟活,穿衣吃饭,娶妻生子,而是必须看看这些阉党余孽的下场如何。

  这七人尽得“云烟叟”的真传,尤其是老二陈礼,为人聪慧、机伶,造诣最高,所以他为主攻,其余为辅。

  六根烟管分上中下砸挑扫戳,多少次间不容发的危机,都在闪电中渡过;胆大心细的反应,熟能生巧的破解,几次只攻不守的绝招,连“七窍生烟”救命绝招也被他避过。

  高凌宇并不是毫发未伤的,发髻被挑得凌乱,鞋带被划破,左边裤角被戳了两个dòng,小腿肚上在淌血。

  但“白骨断肠刀”没有半点颓势,五次翻腾,晶焰bàoshe回环,在六支烟管上发出震耳的吟鸣。握烟管的手,奇热而微麻。当然,高凌宇也差不多。

  又是三个大侧翻,高凌宇跃落在包围圈之外,待他们掉转身子,老四的一只手和那根烟管断得太快,未流滴血,己飞向老大。

  而陈老大不知为何物,幻起一蓬乌影,竞把那根烟管砸弯,把这只断手砸成ròu浆贴在小亭石柱上。

  陈家兄弟有人发出悲恐的嘶吼,玩命已到最后关头,失去一手的一头she来,以血ròu的人箭代手足们打头阵。

  高凌宇不想弄一身血污而闪开,“嚓”地一声。五支劲扫而来的烟管憎爱分明,一支砸中他的左腋下。稍上一点就会击中“腋渊xué”,稍下则可能砸中“大包xué”。

  咧咧嘴,舔舔焦gān的嘴唇,高凌宇身形bào旋,寒芒焙目,有如炸开一捧银液向四周溅she。“白骨断肠刀”上发出慑人的金风和悲吟……两颗首级在血柱中旋丢而出。

  有人号叫大哭,有人形同疯狂作孤注一掷,只剩下三支烟管其中一支的烟锅中突然she出一蓬青芒。

  高凌宇尽全力旋挪七步之外,当他再次泻回时,老三被劈成两片,由顶至胸,另外两个之一是作手脚she毒针的,“白骨断肠刀”在他肚内扭转一匝,真正名符其实的断肠了。

  最后一个只被扫断了三根肋骨,半卧在地上,面孔已扭曲得失去原形。游目四顾,手足们无不个个惨死,他颓丧道:“姓高的,陈家的人必将死光,自有人为我们复仇,只是有件事我不明白……”高凌宇喘息着,他知道自己伤得也不轻,道:“我知道的并不见得比你们多些。”“我们陈家奉命行事,你是否也奉有同样的指命?”高凌宇倾听了一会,相信附近无人,道:“不错。”“天那!我们只作了人家几枚棋子……”高凌宇洒然一笑,道:“老兄,够资格作一枚棋子,你还算幸运,有很多同道,他们只够资格作椅子的把手,甚至于作一个痰盂……”“请问,你的上司是……”高凌宇道:“多此一问……”烟管猛击,自碎天灵而亡。高凌宇擦净了刀,多一刻都不想留下。他要尽快觅地疗伤。腋下那一家伙很重,更不妙的是中了一枚毒针,有点麻麻的感觉。

  顺着山径往下走,果然是越走越窄,最窄处只有两尺宽。下临百丈深渊,上面是峭壁gān仍。

  幸亏刚才没有往下走,要不,死的不是陈家兄弟,必是粉身深渊的高凌宇了。现在他走出栈道,来到一个山谷中。

  忽然他感觉视觉有点模湖起来。而中针之处,麻痹的范围开始扩大。他知道是淬毒的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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