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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霸_柳残阳【完结】(49)

  燕铁衣早已在心里做了决定,他那张童稚似的面庞上,是一片冷硬深沉之色,萧煞得令人惊慑;缓缓的,他对着屠森道:“把孩子放掉。”

  怔了怔,屠森勃然大怒:“什么?你居然敢叫我放掉这小畜生?燕铁衣,你简直吃里扒外,可恶之极!”

  燕铁衣冷冷的道:“管婕妤说得不错,孩子是无辜的,他没有罪,他不该遭受摧残与迫害,他仍有远景,仍有享受生命的权力……屠森,所以,你要把孩子放掉。”

  屠森猛一咬牙,凶残的道:“燕铁衣,我救过你的命,你却帮着我的仇家来对付我?你还有没有一点心肝?一点人xing?我今天绝对要宰掉这小孽种,你如要发慈悲,来吧,过来救他试试,看你快,还是我快!”

  低沉的,燕铁衣垂目道:“你救我的命,我也已还过你的恩,屠森,这件事却在你我的恩怨之外,由你那遭jian杀岑云的女儿起,我已对你做了最大的容忍,我曾告诉你,那是最后一次,我也要求你不要bī我和你反目;因此,这孩子必须释放,否则,我不会再容忍你,你也即是迫我同你生死相见了!”

  双目中似是淋淋的闪动血光,屠森狠毒的道:“当真?”

  燕铁衣平静的,却坚定的道:“当真。”

  两人互相凝视着,良久,谁也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彼此的血液都在沸腾,心腔在急剧跳动──这样的紧迫气息感染了四周的每一个人,大家皆在注视着这一为剑圣,一为刀魔的两人间的发展,而每个人全是冷汗涔涔,连呼吸都似要窒息了。

  猝然间,屠森右手五指突紧,大拇指扣向孩子后脑,同时将孩子拎抛向燕铁衣,他的左手也闪电般拔出“巨芦刀”bào刺燕铁衣小腹──这些动作,全是一连串展开!

  两道长短jiāo织的光华比人们意念的转动更快映现,快得彷佛要追赶业已逝去的千百年时光,但见冷芒在凝成那般眩目的彩图于一刹那,屠森的整条右臂齐肘断落,尚连着一根斜飞的拇指,“照日”短剑便透进他的胸膛,更将他撞跌出五步之外!

  当人们的神智刚刚恢复,燕铁衣已抱着孩子连连轻拍,突然,孩子“哇”的一声哭叫起来──好了,至少证明孩子是活的!

  管婕妤尖号一声,发狂般奔了过来,一把从燕铁衣手中抢去孩子,紧紧抱在怀中,密密亲亲重重的吻,混着呜咽,合着泪。

  在一片雷动的欢呼声中,所有“筏帮”的人都围拥上去,赞美着,庆幸着,叫嚷着,那种兴奋同欣悦之qíng,几能震撼天地。

  燕铁衣悄然从自己左大腿根上拔出了透入甚深的“巨芦刀”──他在那一刹那间躲过了小腹要害,但却避不开这大腿上的一刀之痛,然而,比起屠森,他已是太幸运了。

  艰辛的来到屠森身边,他屈下一膝,默默望着屠森。

  屠森仰卧在那里,混身都叫鲜血浸透了,右臂断处以及胸膛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大量往外涌血,他一张脸孔已泛现了死灰色,双眼凹陷,瞳孔的光彩扩散,连嘴唇都乾得瘪了;他困难的呼吸着,喉咙里发出“嘘”“嘘”声响,身体也在一下又一下的痉挛,这种qíng形,燕铁衣与大家都知道,屠森业已是快到油乾灯灭的辰光了。

  燕铁衣痛苦的摇摇头,嘶哑的道:“我说过,屠森,我对你已不能再做容忍,我也说过,你不要bī我成一个‘负义’之人,但你太专断,你充耳不闻,我无从选择……”喉咙里变成了痰响,屠森双眼上翻,挣扎着嗡动嘴巴:“错了……了……我……错……了……我……不……不该救你……不……该救……救你……”燕铁衣怆然道:“屠森,你救过我的命,我也会感恩图报,但是,却不能因为你救过我一命,便该牺牲无数无辜的命,也不能因为我受了你的恩,就该流溅这样多的鲜血做补偿;屠森,你与我只是二者相对的事,若由彼此间的恩惠授受而演变成罪恶,就欠缺公道了……”屠森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吐了一口气,半张着嘴,木然瞪凸双眼,寂然不动了,永远不动了。

  伸出手,抚合上屠森不瞑的双目,燕铁衣缓缓站起,俯首沉思了一会,然后,他转身独自离去,步履蹒跚,身影孤伶,彷佛无视于背后那正围挤一团,欢欣腾笑,兴高彩烈的“筏帮”人们……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悲欢离合,无从而定,人的遭遇同命运,也没有绝对的痕迹可寻,原来是完美的起始,却落得悲惨的下场,而充满戾恨的开头,却未必然不会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就像屠森,像管婕妤,唉!

  柳残阳《枭霸》

  第二十二章恶耗传迷离凤钗

  “黑云楼”中。

  燕铁衣十分舒适的盘膝坐在那张红木云chuáng上独自小酌;他喜欢在心qíng开朗的时候来上几杯,这会使已经开朗的心绪,再增添一点蒙胧感与飘忽般的轻畅,多少带着些忘我的境界,也可使他自己在jīng神上获得暂时的松懈。平素,他很少有完全无拘无束的机会,而现在,他在自己的书房里对着自己的影子喝酒,那种悠然的快活同恬静,就不足为外人道也,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这是约莫二更天的辰光。

  房中,灯光明亮却柔和,荧荧的光亮映照着四周,那经过匠心独运的雅致陈设,这配衬对称的jīng美布置,在熨贴的净慡里,更有着一股子安详又温暖的意味在浮漾,人在这样的环境里独酌,qíng调之悠哉,自是不在话下。

  用牙箸挟了一小片薄脂腌ròu放在口中咀嚼着,燕铁衣一边品味,一边颇露赞赏之色,连连点头──那个新来的二厨,手艺还真不坏;然后,他举起白瓷蓝花的jīng致酒杯来,向着自家映在壁上的影子邀了邀,又眨眨眼,一饮而尽──他现在的模样,不只轻松愉快,更和他那幼嫩的面容相称,十足的顽童像。

  喉中的酒才只刚刚滑润的经过食道,流进肚里,书房外面,已突的响起急促的叩门声,声音来得突兀又猛烈,惊得燕铁衣差点把咽下去的酒液,又从鼻腔中呛出来!

  经验及预感告诉他,今晚上这恬静舒适的享受又要泡汤了,此时此刻,在他的门上响起这样的叩击声来,便不是大事,也是大事,而无论这“大事”的内容是好是坏,其结果却简直是肯定的──他已不能再悠然忘我。

  望了小几上的酒菜一眼,他伸腿下chuáng穿上便鞋,没好气的答应:“进来!”

  门未下闩,推门而入的是他的近卫“煞刀”崔厚德,chūn寒料峭的天气,崔厚德的一张大脸上居然全是汗珠,这位有“煞刀”之称的大块头,一个箭步抢上前来,神qíng是恐慌又惊悸的,他急促的喘着气,却因为控制不住唇角的抽搐而一时讲不出话来。

  燕铁衣不觉一颗心立往下沉──看崔厚德的表qíng,他将要说出的事qíng只怕决不会好到那里去,崔厚德一向镇静,眼前的模样,竟好似见了鬼般的悸栗无措。

  双眉一皱,燕铁衣大声道:“你是怎么回事?失魂落魄的,叫邪祟给魇着了?”

  猛的吸了口气,崔厚德qiáng自镇定,躬着身子,语声颤抖:“禀……禀告魁首,出了祸事了……”燕铁衣虽明知不会有好消息从崔厚德嘴里报出来,但一听他的口气,却也忍不住暗自紧张;他带着怒意道:“说清楚点,出了什么祸事?看你这副窝囊德xing!”

  乾咽着唾液,崔厚德期期艾艾的道:“二……二领主被刺……被刺了……”“霍”然站起,这一回轮到燕铁衣面上变色:“什么?你是说应青戈应领主被刺!”

  点着头,崔厚德激动的道:“正是应二领主,不知遭了谁的暗算!”

  燕铁衣猛一跺脚,踏上两步,厉烈的道:“人呢?如今他人在何处?”

  瑟缩的往后退,崔厚德结结巴巴的道:“在……在他自己的住处,‘大风阁’……”燕铁衣匆忙换衣套靴,边叠声咆哮着,连珠pào似的叱喝:“现在qíng况如何?人死了没有?若是受伤又伤到什么程度?召李大夫去了来?通知了其他各有关司职人员没有?”

  崔厚德惶恐的道:“我是方才得到二领主身边的近卫向长贵通报,才知道此事的,他在告诉我这桩恶耗之后,又马上接着传知其他各人去了,熊道元已赶往‘大风阁’照应,我想向长贵在禀报之前,一定已先去召请过李大夫……”双目中光芒熊熊如炬,燕铁衣脸上是一片至极的愤怒之色,他的声音迸自齿fèng:“一群饭桶!你还不立时以鼓声发出警号,传令所有弟兄紧急戒备,并立时封锁各路进出孔道,展开搜查凶嫌的行动,莫非样样都要我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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