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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鸟行状录_村上春树【完结】(5)

  “怎么个类似法广

  “反正有点类似。走路姿势啦,惺松的眼神啦……”

  女孩这才好看地一笑。一笑,远比一开始的印象有孩子气,也就十五六岁吧。

  略微发肿的上唇以莫可名状的角度朝上翘起。于是我好像听到了那声“摸一下”。

  那是电话女郎的语声。我用指甲刮去额头的汗。

  “褐色花纹,尾巴尖儿有点弯曲,是吧/’女孩确认似地重复,“可有项圈什么的?”

  “有个防虱用的,黑色。”

  女孩一只手仍扶着对开门,沉思了10至15秒,随后将吸短的香烟扔在脚下,用拖鞋底碾灭。

  “那样的猫嘛,有可能见过。”女孩说,“尾巴怎么个弯法倒没看清,总之是虎皮色,大大的,项圈大概也戴着。”

  “什么时候见的?”

  o呢��,什么时候来着?也就是近三四天吧。我家院子成了附近猫们的通道,很多猫时常走来走去。全都从优谷家穿过我家院子,进到那边宫胁家院子去了。”

  女孩说着,指了指对面空屋。石雕鸟仍在那里展翅yù飞,“长jīng泡立糙”仍在那里受用初夏的阳光,鸽子仍在电视天线上单调地鸣唯不已。

  “暧,怎么样,不来我家院里等等?反正猫要穿过我家院子往那边去的。再说总在这里东张西望的,会被人看成小偷报告警察的哟!这以前都有过好几次了呢。”

  我迟疑不决。

  “不怕,家里就我一个,两人在院子里一边日光浴一边等猫不就行了!我嘛,眼睛好使,正派上用场。”

  我看了看表。2时36分。今天未完成的工作,只剩天黑前将洗涤物收回和准备晚饭了。

  我打开栅栏门进去,随女孩走上糙坪。这时才发觉她右腿有点儿破。每走几步,女孩就停下回头看我。

  “坐在摩托车后头甩下去摔的。”女孩无所谓似地说,“前不久的事儿。”

  糙坪边上有一棵大橡树,下面并放着两把帆布折叠椅。一把靠背上搭一条蓝色的大毛巾,另一把上面杂乱地放着一盒未开盒的“希望”、烟灰缸、打火机、大收录机和杂志。收录机扩音器正以低音传出节奏qiáng烈的摇摆舞曲。女孩把帆布椅上散摆着的东西移到糙坪上,叫我落座,关上收录机。坐在椅上,可以从树木空隙看到一胡同之隔的空房。石雕鸟、长jīng糙、铁丝网全部经入眼帘。女孩肯定坐在这里监视我来着。

  院子蛮大,糙坪呈徐缓的坡面舒展开去,到处点缀着树木。帆布椅左边有个相当大的混凝土水池,大约水已放空很久了,变成浅绿色的池底兀自对着太阳。身后树木的后边可以看到一座旧洋房式样的正房。房本身并不很大,结构也不显豪华。

  唯独庭院宽阔,修整得无微不至。

  “这么大的庭院,修整起来怕是够辛苦的吧?”我环顾问道。

  “辛苦吗片女孩说。

  “我过去给糙坪修剪公司打过零工。”我说。

  “懊。”女孩似乎并无兴致。

  “总是你一个人?”我问。

  “嗯,是啊。白天总我一个人在这儿。早晨和傍晚有个帮忙搞家务的老婆婆来,剩下时间就我一个。你,不喝点什么冷饮?啤酒也有的。”

  “不,不必了。”

  “真的,用不着客气。”

  我摇摇头,“你不去上学?”

  “你不去工作?”

  “去也没工作。”

  “失业?”

  “算是吧,最近辞了。”

  “辞之前做什么来着?”

  “给律师跑腿学舌。”我说,“或去市里和中央部门收集各类文件,或整理资料,或核对案例,或办理法院事务xing手续,尽一些杂事。”

  “gān吗不做了?”

  “这个嘛……”

  “太太工作?”

  “工作。”我说。

  对面房顶鸣叫的鸽子不知何时去了哪里。注意到时,已陷入沉寂��大约是沉寂。

  “猫常从那里经过。”女孩手指糙坪的那一端说,“看得见优谷家院墙后面的焚烧炉吧?就从那旁边冒头,一直顺着这糙坪走来,再钻过栅栏门,朝那边院子走去。路线就这一条。对了,那位优谷先生,是位有名的cha图画家呢,叫托尼优谷。”

  “托尼优谷?”

  女孩向我介绍起托尼优谷来:本名叫优谷托尼,专门画工笔cha图,太太死于jiāo通事故,只一人住在房子里,几乎闭门不出,同附近任何人都不往来。

  “不是坏人,”女孩说,“话是没说过。”

  女孩把太阳镜推上额头,眯细眼睛打量四周,又拉下太阳镜,吐了口烟。移开太阳镜时,见她左眼旁有条2厘米长的伤疤。很深,恐怕一生都难以平复。想必是为掩饰伤疤才戴眼镜的。脸形并不特别漂亮,但有一种吸引人的东西,大概来源于活泼的眼神和有特征的嘴唇。

  “晓得首胁先生?”

  “不晓得。”我说。

  “在那空屋里住过的,是所谓地地道道的人。两个女儿,都在一所有名的私立女校上学。户主经营两三家适合全家人聚餐的饭馆来着。”

  “为什么人没了?”

  女孩摄了撅嘴,像是说不晓得。

  “怕是负债什么的吧。夜逃似的手忙脚乱地不见了,有一年了。杂糙长得发疯,猫又多,怪吓人的,妈常发牢骚。”

  “有那么多猫?”

  女孩口叼香烟仰脸望天。

  “好多种咧,秃毛的,单眼的……眼珠掉了,那儿成了个ròu块。不得了吧?”

  我点头。

  “亲戚里还有六只指头的呢。是个比我年龄大点儿的女孩,小指旁又生出一只指头来,活像婴儿指头。不过平时总是灵巧地燃起,不细心发现不了。好漂亮的女孩呢!”

  “晤”

  “那东西你说可是遗传?怎么说呢……血统上。”

  我说不大明白遗传上的事。

  她默然良久。我一边含柠檬糖,一边盯盯注视猫的通道。猫一只也没露面。

  “暧,你真的不喝点什么?我可要喝可乐噗。”女孩说。

  我说不要。

  女孩从帆布椅起身,轻轻拽着腿消失在树yīn里。我拿起脚下一本杂志啪啪啦啦翻了翻。出乎意料,居然是以男人为对象的月刊。中间一幅摄影图片上,一个只穿三角裤隐约可见隐秘处形状和毛丛的女子坐在凳子上以造作的姿势大大张开两腿。

  罢了罢了!我把杂志放回原处,双臂抱在胸前,目光重新对准猫通道。

  过了好些时间,女孩才拿可乐杯返回。这是个炎热的午后。如此在帆布椅上一动不动地晒太阳,脑袋不觉昏昏沉沉,懒得再去思考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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