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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_许温柔【完结+番外】(12)

  可这么寻常的一句问话,邵北用的那问法也太出奇了,害他听着总觉不似正常言语,这才不得不多想了一层。

  谁知一想便想过头了。

  或许这就是无量山派的绝学,“张口便能让人不痛快神功”。

  陆晨霜回想起自己说的那一大通话,心觉好不尴尬,恨不得一巴掌把那些咸吃萝卜淡cao心的叮嘱抽回去——别人家的大徒弟遇见妖怪应当如何,人家门派自有应对法子,无量山上下统共上千口人,一人踢一脚也能把妖怪踢死了,还需要他来狗拿耗子?

  他面无表qíng:“你受剑阵所累,又qiáng行御剑,晕倒了,我就把你带过来找你师弟了。”

  陆晨霜再怎么不待见无量山派,这邵北也是个大活人,他的“不待见”还未到对xing命视如糙芥的地步。当然,离得也不太远了,所以邵北最好能赶点儿眼色,好好儿说人话。

  “这样啊。”邵北仿佛在回想晕倒前的qíng景,“那段官道历来不太平,有妖也有匪,无论哪一样先看到我……陆大侠,你又救了我一回。”

  陆晨霜双手放在腿上,坐得如同祠堂里的祖师爷雕像一般霸气又稳当。

  邵北叹了口气:“我欠你和流光的,不知道今生今世能否还得了。若是亏欠和感谢也能折算成些别的就好了,我必一股脑儿全补给你。”

  陆晨霜眼角一跳,心道可以折算啊,怎么不能折算的?难道他们无量山派除魔卫道之余收的谢礼银两还少吗?那不就是人家感念的心意?

  邵北不食人间烟火般道:“可再一想,要是折算成笔笔银两,我真觉得配不上陆大侠qíng义。”

  陆晨霜:“……”他对无量山派的嫌恶之qíng从来没错付过!从来!

  罢了罢了,他本就不是为了这些。

  他坐得离邵北不足一把剑的长度,看邵北一眼就觉浑身不舒服,起身想回茶案旁。刚一站起来,邵北也顽qiáng挣扎跟着起身:“陆大侠,这就要走了吗?”

  “不走。”陆晨霜冷着脸,“为防那妖夜袭,今晚我留下,待明日李掌门派人来接你们时我再走。”

  “今晚?”邵北惊得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随后捂着腹部连咳了几声,脸色又白了下来,收敛音调挤出不知是哭是笑的表qíng道,“邵北能得陆大侠相护,实乃出山逢贵人,感激不尽,那就有劳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捂着肚子靠chuáng坐下,疼得眉头微微颤抖——看样子伤得不轻。

  陆晨霜不禁又开始思量:同为天涯客,相逢即是缘,要不要过问几句?但再一想,一来他不会解毒,二来他不会切脉,问了似乎也只是白问。

  就这么看着紧咬牙关的邵北,他如眼中有钉一般难受,一忍再忍。终于,他忍不住了,正要开口,恰听得敲门声:“客官,咱给您送饭来了!”

  小二端来了一个盛着粥的粗瓷海碗和几只空着的小碗,以及一碟原形莫辨的腌菜。

  陆晨霜:“就这些?”

  小二:“是呀,咱这儿今天就这些东西了,您多担待。”

  陆晨霜望了眼窗外:“天色还早,你们这儿不做生意了?没有别的菜?”

  小二苦笑:“生意是做,就是……”

  “陆大侠,你先叫他拿进来吧。”邵北在屋里气虚声弱地喊道,“我跟你说两句话。”

  陆晨霜莫名其妙:“要说什么?”

  待小二放下东西退了出去,邵北才缓缓说道:“陆大侠,云浮镇不比别处,现在虽看着太平,但指不定何时就会遇上群匪洗劫,你看那边门框上的印子,应当是被刀斧砍出来的。这附近谁家中若有牛羊,根本存不了过夜。你要是想点荤菜,需得提前一日叫他们想办法。”

  陆晨霜连剑都不屑按,眼微一眯,轻蔑道:“不就是几个匪窝?”

  “正因是‘匪’窝,才不能用仙门的规矩办。”邵北道,“一个匪窝好除,若是多了呢?自然,再多的匪窝陆大侠的宝剑一出也能除去,可若不究其根本所在,不解赋税徭役之苦,不振官府无为之纲,还是会有后来人拾起前人的刀重蹈覆辙。那不是嗜杀成xing的妖,而是走投无路的民。”

  陆晨霜站离他远了些,重新打量:“你还管得了这些?”

  邵北抿唇一笑:“陆大侠这话是在取笑我。并非是我要管这些事,而是陆大侠你先管的。自我识字时起,每有‘除魔卫道录’传来,我必细细翻看,从中不知见了多少次你的名号。你每每下山除妖,不正是救百姓于水火么?天降甘霖尚有雨露不及之处,拜神祈福也不知何日才能显灵,只有你,你之所在,流光之所指,立刻还世间一个天清地宁。”

  陆晨霜:“……”

  邵北真说起人话来,他倒有点儿听不习惯了。

  “这话说得过了,”陆晨霜道,“天底下并不独我一人如此行事。”

  邵北摇头:“我曾据‘除魔卫道录’作了一张记号图,借观日断川术试着寻找其中规律,后来发现妖邪伤人作祟最凶险之处常有预兆,往往是龙脉不畅、皇纲不振在先。有许多次,我正忧心此事不知该跟谁讲,就听得派中师兄弟传来消息,说是陆大侠近日又行了一桩壮举,除得正是我所忧之患。”

  他说这番话时目光清澈眼神纯正,且条分缕析头头是道,绝不是一时兴起信口胡诌能诌得出来的。

  “你有所不知,每当那时,我就在想,受灾的百姓才不管什么规律如何,也不管到底是个什么缘由让他们受了无妄之灾,只盼能有一个陆大侠这样的人快些来解救他们。我便也想像你一样,带上留qíng剑,行走江湖。”他略一停顿,自嘲笑笑,“只可惜,我学艺未jīng,力不能至。”

  “修炼之事yù速则不达。”陆晨霜道,“你入门才多久?算来大约十年罢,往后会好的。”

  “十年。”邵北看他,“你记得这么清楚。”

  “……嗯。”陆晨霜避开了那道目光。

  何止记得十年?他甚至连零的那两个月都记得。这并非是他刻意去记,而是邵北入无量与他学成下山,正在同一年。

  当年的陆晨霜不过十七岁,已师从陶重寒习得了昆仑剑法第十重,少年英雄意气风发,去天三尺三,手可摘星辰,降妖剑不出鞘,师兄弟中概无敌手,一天到晚披头散发,只恨风不够大没能chuī得他乘风而起。

  昆仑山上并不全是雪。那一日,他正抱剑躺在一块gān净大石头上看空中流云,师弟捧了个绸面锦盒前来寻他:“大师兄,无量山传的信,师父看过叫我丢了喂狗,你看不看?”

  陆晨霜心高气傲,岂会为无量山一封信低下头来?再加上仰脸望天望得久了:“我正晃眼,懒得看了。你念与我听罢。”

  师弟掏出信来抖开:“唔,信上说,宋掌门见天有霞光自北向南,形如腾蛇弄云,于是沐浴更衣相迎。出门还未至山脚,就见到派中的‘不得已道人’带回来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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