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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_许温柔【完结+番外】(25)

  传这誓文的顺序亦有讲究,通常有两种传法。一是从亲近jiāo好的门派开始传起。我传给我相熟的,我相熟的门派再传给他相熟的,这样誓文后面跟署的名号越多,往后再看到誓文的人也就越踏实,那么多叫些帮手来便不是什么难事了。

  第二种传法则恰恰相反,用于凶险危急非常之qíng况,是直接将誓文递到天下名门面前,或是传至有解决此类妖邪先例的门派。

  这并非不讲规矩、没有道理,而是术业有专攻。譬如遇鬼魇作祟,无量有一法以桃木为媒,专驱邪秽,无论何种厉鬼邪魂,阵成则鬼魂立散;再譬如遇海妖之祸,人们多求于东海栖霞派,他家门派就漂在海上,自然也有非同寻常的避水除妖之法。

  谢书离好歹算是去gān正事,陆晨霜气消了大半,问小九:“誓文里已署了名的,都有谁?”

  “已有许多了。”小九想想,“我没太注意看,只记得有无量山派,他们的那个门印,印了好大一块朱砂。”

  时至今日,尽管修仙界的列位座次有了明眼人心照不宣的微妙变化,但“无量山派”这个名号仍是响当当的。有他们的门印在,凡是见了那誓文的门派如无意外应当大都署了名。去得人多,陆晨霜也放心了许多,顺口一问:“无量山派留印的是谁?祁长顺?”

  小九:“这我更没注意了。哎?五师兄细看过,晚些他练剑回来,你找他问问?”

  近年祁长顺已能独当一面,若是他留的印,那便无可担心了。陆晨霜与他jiāo过手,知道他修为不俗,且xing格极为稳妥,求稳而不求急胜。谢书离làngdàng不羁,和祁长顺同往,多少能受他制约收敛几分,安全应当无虞。

  但陆晨霜转念又一想,誓文多是提早约定至少十天半月的,谢书离这小子就不知道在山中等他回来见上一见再走吗?距上回二人见面都过去多久了?

  喂不熟的小兔崽子,给他cao了多少心也是白搭!

  那边谢书离不见人影,这边小九却总在眼前瞎晃。陆晨霜问:“你怎还不去练剑?”

  “大师兄,今天你回来,这么高兴的日子,咱们就不练了吧?”小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看就知想耍小聪明,“明天山下有集会,我要不要和师兄他们一起下山采买?我可以帮着搬东西。”

  “明日集会。”陆晨霜冷笑,“后日呢?”

  “后日是个什么日子?”小九不疑有他,高兴地垫脚一起一落,“我还不知,到时再看吧?”

  答得如此轻快自如!

  陆晨霜qiáng压着心火,控制自己没动手打人,板着脸问:“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小九抑扬顿挫地答曰:“十五。”

  陆晨霜深吸一口夹着雪粒的凉气:“无量山派,宋衍河的那个亲传弟子,名叫邵北,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小九呲牙咧嘴,比划出个稚嫩的凶相,“我怎会不记得那厮?若是让我见到他,哼哼,我给他好看!”

  “好,有出息。”陆晨霜点头,“他十七岁时可以剑气击退两丈外巨岩,你后年能否办到?”

  “诶?”小九一时语塞,眼睛眨巴了七八次,才道,“这……这,这得看那石头到底有多大了呀。”

  陆晨霜又问:“他十七岁时剑气可化形两道,你后年可能办到?”

  小九望着天:“嗯,这个……这得看走的是哪套剑招了呀?”

  “毛病多得你!”陆晨霜抬手作势要打,“还不快去练剑!那铃铛不必放回屋中了,你就系在身上,它一响我便知你练得如何!”

  大师兄动气,小九只得悻悻地把铃铛往腰上系,不qíng不愿,磨磨蹭蹭,像是懒驴在做上套拉磨前的最后挣扎。

  陆晨霜:“对了,你二师兄去了什么地方?”

  小九噘着嘴:“龙城嘛,有一虎妖。”

  陆晨霜问:“哪一个龙城?”

  “还有几个龙城?”小九下山下得少,远门更是没出过几趟,反问道,“不就关内的那一个么?”

  陆晨霜心中飞似的闪过一念,脱口而出:“龙城怎又有虎妖?”

  小九不解:“大师兄,你这个‘又’,是何意?”

  真要让陆晨霜细说,他倒说不出来了,只是隐约记得不知是听人说起过,还是在哪看到过,那龙城似乎曾闹出过一回虎妖之患。这事若是他记岔了倒好,可若是真的——从前有一只,现在又有这么一只,哪来这样巧的事?那龙城莫不是虎妖的老巢?

  谢书离此去可安否?

  见大师兄不答话,小九问道:“怎么了?这虎妖可是有甚说法?”

  陆晨霜抓着那电光一念的尾巴想顺藤摸瓜,正怎么都想不起来,皱眉皱得难受,被小九这一吵更是连尾巴都拽断了,再也找不到端倪。他驱道:“去,练你的剑,我去一趟玉虚冰心阁。”

  冰心阁本是收放秘籍用的书阁,但昆仑剑诀真正的jīng髓都在剑中,他们的师父陶重寒也没动辄飞升上天,所以一众弟子根本不需要抱书苦悟。满室的书架和斗柜均上蒙了一层尘,此处已不知多久无人专程打扫。

  除秘籍之外,这里还放着昆仑弟子的日常纪要。譬如谁今次下山与什么人结怨了,回来留个记录,也免得将来吃了暗亏,师兄弟们无处寻仇。当然,这是极特殊的qíng况,纪要中记录的更多的是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陆晨霜找出他的那一册,提笔写道:奉师命赴岭南贺家庄捉妖,未成,妖身法奇速,仅伤其骨鞭。不知其名,未见真身。

  另起了一列,他又写了几个小字:贺家小娘子yù投师,已拒。

  这样或那样的“已谢”、“已拒”、“已遣”,陆晨霜写过多少次,自己都记不得了,可他每回回山又必须要记上这么一笔,免得将来出了什么说不清的事,连他自己也想不起来哪天拒过哪一个。

  写完这话,他停了笔,忽然不知再往下该怎么写。

  写他在岭南遇到邵北吗?

  若要付诸纸墨,那大概应当写:相隔十载,岭南云浮,初见留qíng,再会邵北。剑如其主,清朗俊逸,超然脱俗,或沉静如瑶池深潭,或浩瀚如澜沧奔流。曾同席食粥,菽多黍少,邵北不食,添饴糖二勺,连食数碗……

  “嗒。”

  陆晨霜悬笔停腕,未细研的墨析出了水,轻轻落下一滴在纸上。他猛然惊醒,忙把笔移开,可那页空白处已被水墨晕开了一块。

  层层绽绽,像是一朵花。

  陆晨霜不禁又想起了分别时邵北的那番话。

  这样横空冒出的一个人,他吃了人家的东西,还莫名其妙同宿了一宿,又听说了许多惊世秘闻,于理他是该记下的,可……陆晨霜索xing合了册子。

  好端端的,他记与不记,又有谁会看呢?

  就像他也不曾回看过流光被封那段日子的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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