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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_许温柔【完结+番外】(36)

  昨夜听了邵北一通絮絮之谈,是问他的也说了、没问他的也说了,说着说着天便泛白,听得陆晨霜耳中到现在还隐约有那人的声音在萦萦绕绕。一会儿“哎,非也”,一会儿“嗯,正是”,一闭眼,恍惚浮现的或是那人眼波流转之qíng,或是他抿唇摇头浅笑之姿,巧兮灵兮……总而言之,把陆晨霜耽误得还没想好如何对英掌门开口,事qíng就已到了眼前。

  听闻人声渐多,陆晨霜睁开眼,一看众人皆在他南手边列次而坐,教他这个随便一坐的倒成了第一宾位。连祁长顺也带着邵北以及无量山的几个年轻弟子坐在他对面的靠门处,真是一个赛一个小心得紧。

  上次在云浮见过的那位苏小师弟附在邵北耳边说着些什么,眼神好像还朝他这边瞄了一瞬。邵北听后握拳掩唇,看似在一厅凝重之中把笑容藏得妥帖,岂知几分笑意却不当心露了出来,自然逃不过陆晨霜的眼睛。

  大清早的,笑什么?莫不是他这些师弟做了个好梦也要跟师兄讲讲?

  陆晨霜试着凝神细听,赶巧身边几个人这时围了上来,一声声“陆大侠”、“陆兄”、“久日未见,别来无恙”。及寒暄完毕,陆晨霜再抬眼看,是邵北也不笑了,那沧英派的英掌门也到了。

  “来迟了,来迟了!”英掌门一路连连拱手致歉,连前排坐的是谁都没顾上细看就奔到了堂前,一点儿细谈知会的时间都没给陆晨霜留下。

  英掌门抱拳一礼:“诸位!今日……”

  陆晨霜忽闻祠堂外一阵“唰唰”声,似风,却又非风。

  不仅是他,身旁也有听到的,众人皆透过祠堂开阔的门框朝门外半空看去。

  原来是有人到的比主事人还晚。

  来人斜倚在一头雪花白鹿的背上,支肘阖眼似未睡醒,满头乌发用银丝白练在脑后一束,发梢被半空微风chuī得翻飞如舞。

  人能御剑腾空不稀奇,可shòu能踏风而来又岂是寻常之shòu?必是非jīng即怪不可。但看那鹿角轻绕长幔,四蹄生云,浑身皮毛一尘不染,这不是传说中的仙鹿又是什么?

  堂中在座无不是仙道中人,寻常见了妖shòu多少都会心生戒备,此刻却无一人按剑。

  仙鹿载人将及祠堂,鹿背上躺靠着的年轻人才缓缓坐起,如转身下chuáng那般足尖轻点地面。等他人在地上站稳当了,身后仙鹿也消失无踪,化做了一枚光点,绕空一圈,最后依附在他腰间一支白玉长笛上,变作一块玉牌。

  陆晨霜听到堂中有个极小的声音问:“他是谁啊?”

  一人压低了声音答道:“这大概就是传闻中的‘九天白鹿笛’吧?那他应当是栖霞派的楚世青了。”

  旁人或许不认得这位,陆晨霜却认得。

  两年前他忘了是接了张哪里的誓文,原本想派他三师弟去除患吧,可谁知道他三师弟真是个有种的,不管陆晨霜平时怎么危言恐吓,说山下多少妖邪凶险,臭小子也大着胆子跑出去了。待抓到这臭小子怎么惩罚那都是后话,当下由只好陆晨霜亲自走一趟。

  到了誓文所诉之地,陆晨霜路过灾处便想着先去查看一圈,心中好有些数。谁知甫一近山,他忽觉威压加身,所御马匹更是僵硬倒地,七窍流血。

  以往都是陆晨霜先察觉妖气,后再靠近,那妖气才渐渐足以伤人,他也好拿捏着分寸知道把马拴在哪儿妥当。可这回他还未察觉何处有妖气,这妖气便能伤了马,真是件怪事。

  事出反常,陆晨霜yù召流光,才发现自己四肢如坠玄铁,寸步难行。

  既已不慎入了迷阵,他当然不能坐以待毙,立刻运功qiáng行突破。但那日那处的迷阵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如一张活结活扣的无形之网,他挣扎得越用力,网就束缚得越紧。

  陆晨霜一破再破,把自己弄得苦不堪言,折腾半晌才终于破了迷阵,立即毫不恋战,退身出山。

  及至山外,他便遇到了眼前这位年轻修士,也是刚刚从山里飞身退出来的,形容láng狈。

  当时这人年纪比现在更小,身形也清瘦几分,面无血色,紧咬着牙关,手握白玉笛抖个不停,连另一只手压在腕上也止不住寒战,胸口起伏剧烈地倒吸凉气。陆晨霜看他不像坏人,猜他或许是应誓文而来的同道,想先进山查看灾处,却不料着了迷阵。

  敢孤身入山,可见是有些胆色的,陆晨霜有心结识,便上前问道:“敢问阁下是何派弟子?”

  “两……”这人似乎经脉受损,口齿不清,“两……”

  陆晨霜也曾身受重伤,他知道经脉受损时非要开口说话是件多么难受的事,有时真比再挨一剑还痛苦。他方才见这人还能站住,以为他只受了点轻伤,这才问话的,却没想到他竟伤得这般严重,若不是有些功力在身,恐怕下场便和他的马一样了。

  陆晨霜心有歉意,便代他说了后半段:“阁下可是两仪门的兄弟?”

  谁知这人毫不领qíng,看都没看陆晨霜一眼,断续又道:“两峰雾绕花尽开,水天接处……凤凰来,苍茫浩瀚无一物,栖霞卧云……居……居东海,栖霞山派,楚世青是也。”

  “……”陆晨霜忽然有些庆幸,多亏他师父没教他们在外面如何介绍师门,否则以昆仑心法的气劲和力道,经脉受损再说这么些话,“bào毙”释义中便又多了一种死法。

  “原来是丁掌门的高徒。”陆晨霜客气道,“这山中……”

  “山中有异!小小妖shòu怎么可能破我蒹葭困柳阵?你去山门守着,叫人先别进来。”楚世青死盯着刚才退出来的地方,心有不甘盘腿坐地,“待我恢复功力,非收拾了这小妖不可!”

  陆晨霜:“……”

  他刚才破的那阵是……这件事真的不能怪他啊!

  他左右看了看,山外一点布阵的痕迹也没有——叫这楚世青尽管到处去打听打听,谁在布阵之前不是先在附近cha个牌子、贴个符,警示路人?要不就是安排好人手掠阵、护法?

  什么痕迹都不留下,那可不就是陷阱、迷阵了么?难道有人中了陷阱迷阵还会先喊一声问问“是不是抓错人了”,再开始尝试突破?

  楚世青虽不服气,盘地坐着谁也拉不走,但阵一被破,布阵之人受的伤可不是能那么快恢复的。陆晨霜考虑到两派jiāo往,昧着良心将真相压了下来,提着流光,趁夜去把山中作祟的小妖咔嚓,匆匆了事。

  这件事天知地知陆晨霜知,楚世青不知。他这一回去养伤,陆晨霜便两年再没见过他。

  事后想起来,陆晨霜宽慰自己,此事哪怕重来一次也没有第二条路了,因为那真是他第一次见识九天白鹿笛布出的蒹葭困柳阵,认不出来不能怪他。谁叫这楚世青平时不多看看除魔卫道录呢?竟连他和他的流光剑也没认出来。

  当时若这小子好歹地认出流光,大喊一声“自己人”,陆晨霜也不至于硬是直接把整个阵给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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