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阉伶_长安十年【完结】(4)

  “发什么愣呢?”这手法,如同拍他最爱的那只猫一样,又轻又缓,如意心下登时一松,若是可以,便要似猫儿一般,翻身向他展露自己的肚皮以示亲近了。

  他接过眉笔,凑近了师父的脸,细细地给他画。

  无眠闭上了眼睛,并不设防的样子,他的眉目好看极了,如意一点一点描摹,他太清楚师父骨子里不动声色浑然天成的美,因此只寥寥几笔,就将人画得更鲜艳出彩几分。

  尤其是眉角眼梢,如意想到了,仿佛赌气一般,平白将个温润的无眠,画到媚意横生。

  这不怪他,曾经他也以为,师父是天刚破晓,晨光乍现时,凝在凡尘的一颗清露。

  直到那一日,他无意间看到无眠为了保住戏班子,第一次屈从于容寅。

  他跪伏在容寅腿间,又跨坐在他身上,媚态百出,销魂蚀骨,最后被正面压制在墙上,容寅跪在chuáng上从容不迫地进入他,调笑道:

  “从今以后,不许唱戏了,安心做我的容太太。”

  如意听到无眠若有似无的啜泣声,伴随着越来越激烈的撞击和喘息,仿佛是人间至美的乐章。

  12.

  天高云淡,戏园子两边的大树遮天蔽日,投下绵密的一排yīn影。戏台对面是宾客休憩观赏的二层小楼,楼下已经乌央央坐满了人,不时有人伸长了脖子,朝戏台子这头望一望。

  不久,锣鼓喧天,如意站在台下,望着台上的人。

  有师父的地方,他永远做不成主角。

  但这又有什么要紧。

  师父只要在台上,这人间万事万物的光芒都仿佛被遮掩,他也身不由己要朝他看的。

  正胡乱想着,二胡声起,他恍然惊醒,该自己上场了。

  那二层小楼上窗户大开,但从戏台子这边望过去,屋里人迹寥寥。

  必然是有了重要的大人物。

  “唉!你也曾为我忘餐废寝,与他人生过气来。”无眠眼波流转,又偷偷扫了眼对面,却见白璟已移坐在窗前,正与一个陌生人吃着茶。

  整个二楼视野最佳,一览无余,观戏既不被打扰,又可闲来说话品茗。

  一场《洛神》唱完,天已经不知不觉黑了,赵无眠说顶替如意,便做足全套,绝不讨半点便宜,因此直唱到夜深人静,宾客们都陆续散了,这才款款下场,卸了妆去敬白璟一杯酒。

  13.

  如意小心翼翼地跟在赵无眠身后,这样看来,他真的仅仅是个孩子,畏惧、紧张、迷茫,以及手足无措看在无眠眼里,让他不禁笑出声:

  “这会子怕了?”

  如意并不说话,腮帮子气鼓鼓的,无眠偏要使坏,双手捧住他的脸,将那股气按压下去,消散不见。

  “跟着我,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开口。”

  如意跟随无眠上了二楼,白璟看到他时,脸色竟刷地铁青一片。

  “赵老板怎么来啦,我不是让管家安排车送您回去了?一定是那老头儿懒散,车派得慢了,你等等,我这就……”

  “多少年的老规矩了,我就是想上来敬你一杯酒。”无眠说着话,眼睛却悄悄瞥了眼屋内。

  “咦,我竟不知道,哑巴原来已经替了我的酒。”

  白璟低声道:

  “哑巴也是好心,看你近来嗓子不舒服,这才叫如意替你唱。”

  答非所问。

  无眠朝哑巴那头看了看,竟看到他身边坐着个穿了和服的日本人。

  “哦,我忘了介绍,这位是山口先生,同我一道做生意的。”

  那位山口坐着主位,听了白璟介绍自己,却并不起身,只向无眠点头道:

  “赵先生,久仰。”

  “客气了。”

  14.

  “大王啊——

  汉兵已掠地,

  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

  妾妃何聊生。”

  无眠清唱完这几句,径自端了一杯酒,仰头一口便喝下。

  山口微笑着鼓起掌来:

  “赵先生总算了却我一件心事。”

  “不敢当。”

  白璟起身递了一件皮大衣给无眠,yù要为他穿上:

  “好了,时间不早,我也就不留你了。我知道你的习惯,每日早晨必要练功的,司机就在楼下,早些回去休息。”

  无眠将皮衣顺手接过来,给了身边的小徒弟:

  “如意是我的人,戏还嫩一些,我不能让他贸然登台坏了戏班的名声,白少爷多担待。”

  无眠表面上给白璟道歉,实际已是杀jī儆猴,十分不留qíng面的敲打了。

  “这话生分了,该万分感谢赵老板救场才是。”

  一时无话,无眠领着如意离开了白公馆。

  15.

  一路上,如意忍不住抬眼偷偷觑师傅的脸色,发现并无异常,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待到车在大院门前将他们放下,调个头驶远了,无眠若无其事同往常一般开口道:

  “先进去吧,天冷。我去对面买包烟。”

  如意自知理亏,他今日没能一唱成名,这念想从此断了。背水一战只为了让师父高看他一眼,谁知弄巧成拙,还要无眠替他解围,如今最怕师父因此更加看不上他,顿了顿脚步,却还是跨过门槛进去了。

  无眠慢慢踱步到对面,那卖烟的小哥生计艰难,直到这个点还蹲守着。

  “不是信誓旦旦要戒烟么?”

  “且容我再抽一晚。”说罢,无眠伸出修长如玉的一双手,慢条斯理挑起烟来。

  “今日白公馆里来了个日本人,白璟说,是同他一道做生意的。”无眠忽然压低了声音,右手食指与中指夹起一包烟,撕开了包装。

  “做生意……做的是卖国的生意?”

  “容七这几日,在铁路和水路都布了重兵,似乎也在小心提防。”

  “我只听说,日本人在四处拉拢军阀头目,容七割据一方,势力盘根错节,必定是他们着重考量的对象。”

  “你的意思是……”

  “这个日本人,必须死在容七的地盘上。”

  16.

  无眠叼了一根烟,走过第一进院落,发现自己的屋中亮着灯。

  容七难得过来,正坐在案前翻看自己写的戏文,神qíng竟然十分专注。

  无眠下意识要将烟灭了,谁知他听到了声响,已起身走了过来。

  “这倒不心疼自己的嗓子了?”

  无眠拇指与食指捏住烟屁股,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朝容七吐了个长长的烟圈,他的容颜若即若离隐在白雾中,看得无眠十分畅快,竟径自笑起来。

  容寅拾过他的手,亲吻着他的手心,顺势将烟叼走了,乘着还有他的气息,吸完了最后两口,这才切入正题:

  “今晚出去唱堂会了?”

  “……”

  “深更半夜,还喝了酒。”大概是从烟嘴上嗅出了淡淡的酒气,容寅皱了皱眉,将他拽坐下了,自己出门打热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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