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约尔虽然没有回答，但是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里镇定自若的状态，那双紫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对着安格斯发亮，里面满是狂热的崇拜与对自己想法的笃定。
在他看来，这一次的拒绝，就是一个惩罚！一个针对他的、严厉的惩罚！
安格斯终于意识到，对于这位下属，想要表达什么，完全不能走隐晦的路子，只能把所有想要说出来的事情，全部掰碎了，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也只有这样，才能传达自己真正想要传达的东西。
你不可能指望这家伙在某一天突然开窍，明白自己效忠的君主不仅仅想成为他的君主，更想要成为他的朋友。即使你对他千好万好，在他心里头，那也只会是对下属的好，如果好到太过分，他甚至会受宠若惊到认为那是一种警戒、一种惩罚……
你想让他知道什么，那么你只能说出来，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想着那些要说出去的话，安格斯觉得心里有些别扭。但是南君主是一个作出决定就不会再犹豫的人。所以他很果断地站起身，从王座上走下，走到法约尔面前。
法约尔的目光跟着他的走动而移动，狂热的视线始终固定在他身上。
南君主在将军面前微微蹲下身子，两人目光位于同一水平线。
安格斯对着那双发亮的眼睛说：“我不会吃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舍不得你死去。我想和你一起，活着离开深渊。”
这些话亲口说出来，实在是难为情。安格斯一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暗自期待法约尔的反应。
他会怎么样呢？
受宠若惊吗？那是当然的！
但是受宠若惊以后呢？
他会冷静下来，给出一个理想的答案吗？
他会说“我们是朋友”吗？
安格斯在心里摇头。他当然不会这样说。过分谦卑的法约尔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呢？他大概会说“朋友？我……属下很荣幸成为您的朋友……只是我还不够优秀到成为陛下您的朋友！整个深渊里最优秀的朋友才配得上陛下，我还差远了……我……”
安格斯都想好了，如果他真的听到这种扫兴的自贬话语，他会很认真地回答法约尔：“你就是整个深渊里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认定的朋友！你很好，一直很好！”
而事实是，在臆想之外的现实世界，安格斯清楚地看到，法约尔那双紫水晶一样总是在发亮的漂亮眼睛，在经历疑惑、震惊、呆滞以后，开始凝固在深陷的眼窝里，黯淡下来，成为一块难以击碎的顽石。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了想，下一章是写法约尔慢慢崩坏呢？还是直接黑化呢？
不过本来就是黑的，也没什么黑化崩坏的，只不过是安格斯自己一直都意识错了而已……
所以直接上高潮好了（-ι_- ）
第6章 第六章
对于南深渊而言，今天是个大日子，值得每位恶魔公民铭记的大日子。
什么大日子？
就在今天，据说南君主终于收集到了足够的能量，一份庞大到连整个深渊都忍不住震动的能量——就在今天，他将使用这份能量，撕开囚困的锁链，离开暗无天日的深渊。
大家都很激动。
法约尔也一样。
从宫门的城墙上下来，远离那些脸庞涨红、蔓延期待与渴望的民众（他们当然渴望与期待，在深渊的历史上，还没有哪一个恶魔真的能够离开深渊，如果南君主能够成功，那么这就是史无前例的一座丰碑，将会激励所有恶魔开始更加残酷的厮杀，来离开贫瘠的深渊。更何况，传说里，足够强大的恶魔甚至可以携带几位亲信一同离开，传说不知是真是假，可谁都想要离开），法约尔前往安格斯的寝宫。
马上就要举行仪式，安格斯却始终没有出现在人前。这几天以来，陛下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寝宫，除了备受信赖的法约尔，他没有见过任何人。
南君主闭门不见外人，对外的说法是要消化新得来的能量，巩固实力，备战接下来离开深渊的一场战役。
这个说法，由法约尔将军对外传达。将军向来是陛下的心腹，对陛下一片赤诚忠心天地可鉴，为南深渊立下汗马功劳无数，陛下最后的一次能量聚集，就是由将军带来的战果。大家都说，这一次陛下离开深渊，必定会带上将军。所以，将军传达口谕以后，即便陛下连续半个月没有露过面，宫里始终平静，相关的行政事务甚至在将军的主持下，运行得更加高效。
没有人觉得陛下会出什么事情。
陛下强大到将要离开这个该死的深渊，他能出什么事？
谁能让他出事？
宫门距离寝宫不算近，但是法约尔的脚程一向很快，他一路走过长长的走廊，高高的阶梯，路过花园里稀少珍贵的绿植——宫殿里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当初修建这座宫殿的时候，陛下不爱那些测量的图纸画布，也懒得看斯维尔城里的一些权力纷争、世家大族相互打压，于是他扔下这些烦心事，出外打江山，扩张领土，使南深渊成为深渊诸多势力里最富饶、最广阔、也是最强大的国家。
而更耐心一点的法约尔，则坐镇斯维尔，处理国家事务，为了让陛下生活得更加舒心，当初设计宫殿的时候，亭台楼阁，都用的是最好的规格、最好的材料、最大的投资——南君主的宫殿，是深渊最华美的宫殿，这一点，已经是深渊的共识。
往日，法约尔走在这座宫殿里，看着那些精巧的雕刻、细致的设计，心里总是觉得骄傲。他为自己的王建造了最好的殿堂，他给了自己所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王会生活得万分舒心！
能为陛下的生活创造价值，这也使他感受到自己的价值。
而现在，法约尔依旧走在那条走廊上，路过一样的雕花，转过一样的花园，路上的侍者也同样是千挑万选里最优秀的那一批。
他心无波澜。
走到陛下的寝宫门口，他没有停顿，连礼貌性的敲门都懒得做，直接推开门，他走进去，反手又合上那条门缝。
床上的安格斯听到动静——这动静压根儿也没有任何遮掩，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被打扰了睡眠，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位权势滔天的将军阁下正站在他的床前。
法约尔低着头，双眼黯淡无光，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陛下，时间到了。”他说。
安格斯穿着柔软舒适的宽松睡袍，他双手撑床，慢吞吞地爬起来，半坐地倚靠着身后柔软的靠枕。就这么几个动作，做完以后，他的额头上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呼吸都有些紊乱。
安格斯抬头看着法约尔，对方看着他无力地动作，却始终无动于衷，更别提伸手帮扶他一把了。他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正在看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
安格斯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链条，没有动。
南深渊成立了几千年，国库里的法洛斯钢早就不知道积蓄了多少，一直以武破天下的南君主潜意识里就厌恶这种拥有奇妙魔力的外物，也就更不关心每年上贡的法洛斯钢产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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