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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谈_[日]京极夏彦【完结】(18)

  一股异臭。

  那东西占据了窗户的一半。

  那圆圆的东西连脸都没有,

  却邪恶地笑了。在K先生看来,那东西是在对着他笑。

  K先生连叫都叫不出来,背对那户人家,头也不回地逃回村公所。

  他撒谎说第三家没人在,从此他再也没有去过那户人家了。

  结果纪念品剩下了一个。

  B说他读着这篇稿子,不知为何涌出一股极为强烈的似曾相识感。那个他应该不会看过的挥舞柴刀的男子容貌历历在目地浮现在脑海。

  那是B只见过一次的A的父亲,然后他清楚地想起了他年轻时日的那段体验。不知为何,B确信稿子里所写的人家,就是那块土地的那个家——A的家。

  B立刻连络作者,要作家告诉他采访对象的连络方法。作家说原则上不能透露采访对象。这是当然的。这类故事有时候有可能严重侵犯到他人隐私,所以写出来的稿子不能让读者可以从内容看出地点和人物,也必须为资讯提供者保密。

  既然不能公开资讯来源,就无从查证是否属实,所以号称「真人真事」的这类故事总是摆脱不了虚假的氛围。不过反过来说,就是因为不知道具假究竟如何,也可以把它当成或许是真的。这种意在言外,虚实难辨的构成,无疑已经成了「实录怪谈」的有效手法。

  监修者也对众作者明言,虽然请他们确实采访,但没有必要告知出版社采访来源。监修者甚至指导采访碰壁的作家说,采访的时候明确向情报提供者说明这一点,也是采访技巧之一。可是B明知道这些,仍然死缠烂打地追问。作家误会自己不受信任,也就是B怀疑这篇稿子是捏造的,还甚至扬言说不干了。

  据说作家强硬主张,说其他稿子或多或少可能有所润饰或改变设定,但只有这篇〈二楼的窗户〉没有任何夸张或渲染。

  这件事……B非常清楚。所以他诚恳地道歉,不再追问。

  可是,最后这本怪谈书籍没有出版,因为赶不及在夏天推出。B说他主张这年头流行灵异题材,书店一年四季都陈列着恐怖类型的书籍,跟季节无关,但上头不同意,决定延期一年出版。

  可是。即使如此,B……也已经想起来了。

  既然想起来了,就会感到在意。一旦在意,就坐立难安,于是B趁着今年的过年假期,靠着当时的记忆,前往拜访A的家。

  A的家成了空屋,但还在原处。

  村子也是,虽然不到废村的地步,但好像几乎没剩下多少居民了。当然也没有任何人记得A父子。应该是A就读过的小学和国中也已经废校。虽然向村公所查询,但A家没有办理迁出登记,没有一个人知道A父子的下落。B甚至想过要寻递县内每一个市公所,找出〈二楼的窗户〉的资讯提供者,但深思熟虑之后还是作罢了。顾虑到采访的作家信用,这的确是不应该的行为。

  可是,B没有放弃。

  B在四处寻访的过程中,找到了A就读小学四年级时的级任导师。B激动万分,找上门去问了许多问题,但毕竟都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然而B没有就此罢手,他恳求那位老师,要对方翻箱倒柜找出线索。最后找到的就是刊登在开头的那篇作文〈娃娃的乐器〉。

  A当年的级任导师年事已高,记忆也暧昧模糊,但他记得当时A好像拒绝拿回那篇作文。只是即使学生说不要,也不能就这样丢了。

  导师暂时收下来保管,结果就这么忘了。

  我觉得这真是近乎奇迹的发现。可是即使如此,B还是不满意。

  B靠着从老师那里得到的一点线索,一一连络A的同学,试着打听有关A的事。结果B找到了在小学和国中与A交好的朋友——〈神秘的盒子〉的作者。遗憾的是,那个人已经过世了,但他的遗物当中有那本稿集。

  B读了〈娃娃的乐器〉和〈神秘的盒子〉,感到一阵战栗。

  B说显然有哪里不对劲,他觉得很纳闷。

  B说的没错,是可以看出几个矛盾。可是,

  要论纳闷,我觉得B的行动才更令人纳闷。B为什么要那样锲而不舍地追查这件事?的确,B的体验对他来说是不可解的经历。可是那就像他本人说的,是一场梦。除了梦以外,没有别的解释了。那么那件事不是已经无所谓了吗?是什么迫使他做到这种地步——甚至到现在仍驱使他调查不懈——我实在无法理解。

  其实B的调查现在也在继续着。然后每当一有进展,他就跑来向我报告。这实在过头了,根本脱离常轨了。

  A家所在的过疏村落距离B住的东京相当遥远,不是可以频繁往来的距离。然而B现在几乎每个周末都前往那里。那里本来是与旦晕无瓜葛的土地。那里不是B只拜访过一次、而且是近乎偶然地拜访的土地而已吗?B跟A也完全不熟。

  我这么说,结果B腼腆地笑了,

  「下次我要偷偷上二楼看看。」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欣喜,我难以正视,别开脸去。

  ①日本在三月三日,祈祷家中女孩健康成长的节日。有女孩的家中会摆饰宫廷娃娃,供上菱饼、白酒、桃花来庆祝。也称桃花节。

  ②日本古代,仪式时武官穿着于礼服上的锦织短衣。

  5 快逃

  我被怪东西追赶,逃掉了。

  我想那是从校门旁边的泥水沟冒出来的。那东西是翠绿色的,还满大的,意外地跑得很快。它说着嘎呣、嘎呣、嘎呣这种意义不明的话,或者说发出那种叫声。非常讨厌。

  一开始听到咕噗咕噗的声音时,我就发毛了。可是那个时候周围还有很多小朋友,我想应该不会怎样。也有不少小朋友发现了。

  没有人说什么,可是看表情就知道了。他们瞄了背后一眼,露出「恶,讨厌」的表情。这样的小朋友是注意到那东西的。可是注意到了也不能怎么样,也没有意义,所以大家都无视它。

  也不是只有特别敏感的人才看得到、迟钝的人就看不到,简而言之就是有没有注意到的问题。应该也有人就算注意到了也无所谓,也有人光是感觉那个的气息到就快哭出来了。每个人都不一样。

  可是那东西很怪,而且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嘛。

  话虽如此,也只是讨厌而已,并不会被怎样。

  因为不明白它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只是觉得很讨厌罢了,忍耐一下就好「」。

  再说副校长站在大门口看着学生放学。我想有大人在,不会有事的。

  学校前面宽阔平缓的坡道算是马路,但上下学时间禁止车辆进入,所以小朋友就像倾巢而出的蚂蚁,自由自在地倘佯在整个坡道往下走。坡道途中有条肮脏的河,扩散出去的小朋友在那一带逐渐靠拢,自然而然形成队伍。因为穿过那条河上的短桥后,就得分往左右的人行道前进。

  前方与一条笔直的大马路相交,大马路上车水马

  问题是那个怪东西会往右还是往左去。

  那东西嘎咀、嘎思、嘎蟡地,朝着各种方向发出呕吐般的声音。我努力不往后看,所以不晓得它在哪一带。我跟吉田还有川村三个人一起回家,川村有点发现了,偶尔会偷偷往后瞄。吉田感觉完全没注意到,一直在聊卡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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