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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获鸟之夏_[日]京极夏彦【完结】(20)

  她所说的概要正如我所知道的。但是,重新得悉了藤牧夫妇当时的关系并不好,以及失踪当晚曾发生相当激烈的争吵。

  我因为对藤牧氏有不像是会夫妻吵架的印象,所以有些意外。不过,我随即又想,我和他交情并不深,而且第三者并不了解夫妻的生活,没有必要抱着这种怀疑态度。

  首先,我没想她告知我与她失踪的妹婿是旧识。由于一开始就面临这种再如何地偶然,但即使被怀疑也是没办法的局面,而且一直找不到说明的机会。

  「有让夫妻感情不好的原因吗?」

  「那是……传言,是牧朗先生胡乱猜疑?」

  「猜疑?」

  「我妹妹梗子和别的男性……」

  「外遇吗?」

  一直到现在都没说话的寅吉,做出一副正如我料的表情,从旁插嘴。

  「这是事实吗?」

  我制止似地问道。为了避免话题落入俗套,而且我担心好不容易开始多话起来的她,那颗心可能又会关闭起来的危机感。

  「没有……至少我妹妹说没那回事。」

  口齿不清晰的回答方式。

  「那么,是牧朗氏毫无根据地怀疑令妹吗?」

  「提到根据嘛,倒是有类似的事实关系。」

  久远寺凉子的目光在空中稍微飘移了之后,不知如何是好似地继续说道:

  「在我家吃住有个名叫内藤的见习医生,是一个在年轻时就受我家照顾的人。大部分的人都以为这个内藤会做女婿、继承久远寺的家业……」

  「哈哈,后来牧朗先生出现,内藤先生遭到意外损失,这下子吃醋了。」

  我踩了寅吉一脚,阻止他多嘴。

  「养子女婿牧朗氏怀疑那个内藤医生和令妹的关系?」

  「是的。事实上,内藤也稍微地透露了不痛快的情绪,尽管如此,但是与其考虑和妹妹私通的自己的立场,不如说应该担心万一被发现了就无法待在这个家吧,所以……」

  「根本没那回事!」

  「我这么认为。」

  「也只有头脑好、认真的人才会嫉妒得很深呢。对被怀疑的令妹来说也真是灾难。」

  寅吉又说出搅和的话,我用斜眼瞪他想加以牵制。

  「接下来,牧朗氏失踪当天是什么情况,请说得详细点好吗?」

  「我那一天不在家,并不是直接地了解,听说好像半夜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然后快天亮的时候,牧朗先生好像就关在房里上了锁。」

  「每个房间都有锁吗?」

  寅吉逐渐不客气地问道。久远寺凉子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后来,天亮了也不出来。妹妹也开始担心,好像去跟父亲商量了,父亲还说很快会出来的,不管他。可是中午过了、下午过了,妹妹渐渐地不安,似乎曾很费劲地敲门喊他……」

  「没有窗户吗?可以从外面观望的……」

  「没有。那个房间原本是治疗室,也就是作为医院设施用的房间。因为遭到空袭,房子烧掉一大半,战后就用来替代书房使用。有两个进出口,每一个都是从里面上锁。」

  「后来令妹怎么了?」

  「在里面……说不定在里面上吊了……好像有人这么说。我妹妹再也受不了,要佣人和内藤两人把门上的合叶弄坏,才终于打开了门。」

  「人不在了吗?」

  「不在。」

  「不能潜逃吗?那个,当你们家人在睡觉的时候……」

  「弄坏的那扇门可以通我妹妹的寝室。妹妹因为太激动了,好像一夜都没睡,所以无法从那里出去。另一扇门在别的房间--这是一个非常狭窄、连窗户都没有像暗室的房间--只能通过这里了。但是,第一点,钥匙从里面上锁。如果想逃出来的话,是如何上锁的?不,即使办得到,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久远寺凉子皱起眉头,很痛苦似地望着我。老实说,我除了说不知原委以外,啥都不知道,实在穷于回答。

  「总而言之,妹婿牧朗从那以后就毫无消息。妹妹因丈夫失踪的冲击病倒以后,就如你所知,经过一年半至今仍然无法离开床,就那样躺着。恶劣的谣言一天天地散布开来,别说患者了,连护士都有很多人辞职了。」

  「真悲惨。」

  非常愚蠢的应对。

  「不过,总有办法挽回。我来向你们求助的真正理由是,我预感到久远寺家,不,我的家庭会毁掉。」

  她表现出依赖的表情,可是,她并没有哭。我感到她一迳地忍着痛苦。

  「谣传只是一阵风。我认为不管世间人怎么说,只要家人彼此间的信任够坚实,一定能够克服困难。不过,如果家人之间,互相不信任的话,那就完了。」

  「怎么说?」

  「我父亲怀疑妹妹和内藤。怀疑他们共谋犯下罪行,也就是说谋杀了牧朗先生。母亲认为牧朗先生活着,不知在哪里正诅咒着妹妹呢。妹妹面对这样的父母,很激烈地反抗,也不肯好好地接受治疗,所以愈来愈衰弱……」

  「啊,明白了。再问更多,对你来说,太残忍了。以后再请教你的家人吧。」

  我真的很不忍心看她那痛苦的表情。榎木津还没有现身的迹象,再这样继续下去会陷入我像在拷问她的错觉。总之,姑且在此打住,然后,再和榎木津商讨对策,才是开拓解说这个怪诞艰难事件的真相之道。

  「明天,我陪同侦探去打搅府上,好吗?」

  我决定不事先向该侦探报备就中止与当事人的谈话。我不知道不做调查推理的榎木津侦探会作何反应,再怎么说,不对的是当事人在前、却不从房间出来的榎木津。

  「那么,真的愿意接受委托吗?」

  「追查牧朗先生的行踪,是吧?」

  「不。到底或者还是死了?如果活着,为什么会失踪?只要知道这些就行了。在哪里,做什么事,都无所谓。为了填补家庭的鸿沟,我必须清楚地知道那个人究竟怎么了。」

  「即使这么做会断然使你的家庭鸿沟更加扩大,你无论如何都还是要这个证据吗?」

  脑后突然传来声音,我缩起脖子。

  榎木津站在屏风后面。

  榎木津以极难得的认真表情,凝视着嘴巴瘪成一字形的久远寺凉子。

  他简直就像一尊希腊雕像。

  久远寺凉子对于突然出现的侦探一点儿也不吃惊,毅然地用能剧面具上那种捕捉不到的眼神看着榎木津。

  夹在中间的我,有种像身在蜡像馆似的奇妙感觉。

  「怎么解读你话里的意思好呢?」

  「不折不扣地就是这意思。」

  人偶们用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话交谈着。

  「我信赖家人。」

  「牧朗君不是家人吗?」

  久远寺凉子不知为什么瞬间止住了惯常困惑的表情,微微地笑了:

  「至少现在不算是。」

  人偶们再度恢复无机物状态。

  「到底怎么回事?榎先生,你什么时候走出房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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