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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鼠之槛_[日]京极夏彦【完结】(203)

  “佑贤和尚遇害时,你对哲童说得到袈裟是吧?”

  对于京极堂的问题,仁秀答道“正是”。山下问道:“你在那个了。:)圣①拈o 439时候殴打牧村,是因为不想被看到吗?”

  “托雄师父似乎想要加害佑贤师父,他拿着棒子等待着。所以,贫僧让他昏迷了。”

  “棒子?这他倒是没说呢。”山下感到纳闷。

  “他拿着棒子。贫僧想,若是托雄师父加害佑贤师父——这万万不成。”

  “要是被抢先就不好了?”

  “不,托雄师父也会堕入地狱。”

  “唔,我不懂……不管这个,中禅寺先生,这又能看出些什么呢?”

  京极堂首先对久远寺老人说道:“有一次,僧人问赵州和尚:达摩为何从西边宋?和尚回答:庭前柏树。”

  “啊,那饭洼小姐看到的是哲童吗?可是,为什么是那一天?都已经过了三天了。”

  “久远寺医生,那是因为哲童在找柏树,箱根山里没有什么柏树。一般禅寺的中庭会种植柏树,所以才会有这则公案,但这座寺院里没有柏树。而且那必须是庭院里的柏树才行,所以……”

  山下狐疑地问仁秀:“这段期间,尸体怎么处置?”

  “一直摆在背架上。”

  “摆在背架上?”

  “在草堂的泥地间里。”注:寺院里安置秘佛或开山祖师之灵的地方,通常设在比本堂更深之处。著名的有高野山的奥之院。

  “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吗?典座的和尚不是会过来吗?竟然这么毫无防备……”

  “山下,这种事是会发生的。”久远寺老人感慨良多地说。

  京极堂接着对今川说:

  “有一次,一名僧侣问云门和尚:‘佛是怎样的东西?’和尚回答:‘是干掉的屎橛’。”

  “屎橛?屎橛是……”

  “挖粪用的竹棒。”

  那时,哲童的确前来泰全的房间,问到“屎橛”是什么。因为哲童正在思考这则公案,而大西泰全——借由被插进茅厕而成佛了。

  京极堂接着对山下说:

  “有一次,一名僧侣问洞山和尚:‘佛是怎样的东西?’和尚回答:‘是麻三斤。”’

  “杉山哲童昨天是在想这则公案,他在想麻是怎么样的东西,所以才去问牧村大麻的所在,并且去看了。换言之,哲童并非在作事前准备,而是他正在想这则公案的时候,你正好杀了人。原来如此,麻的确是被分成了三束,是麻三斤。”

  “噢,原来这不是在揭发罪行啊。”久远寺老人更加落寞地说。

  京极堂最后转向常信说:“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吧。摩诃迦叶问阿傩尊者:‘除了金澜袈裟以外,你从释尊那里得到了什么?’迦叶呼唤阿傩,待他应声之后说:‘放倒门前的旗竿。”’

  “是迦叶刹竿啊,那么,哲童放倒那根竿子的时候,频频侧首是因为……”

  “他不知道所谓的门前指的是哪里。这座寺院有许多门,或许是指建筑物前面,也有可能是三门或大门……”

  “完全——就是公案。”

  “就是公案,全都是出现在《无门关》及《碧岩录》当中的有名公案。他应该是在思考这些吧,每天。”

  “要……要是早知道的话……”山下沮丧地垂下头去。

  不能够因为他不知道而责怪他吧。就算知道,任谁也不会将其联想在一起。

  山下面朝底下说道:“或许这在小坂一案中触犯了遗弃尸体罪,在大西一案中则触犯了毁坏尸体罪吧——可是这算是犯罪吗?以我们的世界的说法来说,或许确实是比较接近供养。”

  京极堂说道:“既然我们来到了这里,那就已经成了犯罪。”

  “那种猜谜游戏,要多少就有多少!”独自坐在人口楼梯处的復木津说道。

  京极堂来到仁秀面前问道:“仁秀师父。”

  “是、是,有何指教?”

  是原本那种慈祥老爷爷的口吻。然而尽管音调和态度变了那么多,这名老人给人的印象却完全没变。不管是坚决毅然或卑躬屈膝,都是一样的。与松宫仁如是大相径庭。

  我寻找松宫。他在柱子背后,露出忍耐的表情坐着。

  京极堂蹲下身来说道:“许多宗教似乎都以禅所说的悟这个境地作为最终目的,所以死后会成佛。若说为何死后会成佛,因为若是不把最终目的设定在此,在活着时就达成目的,成佛的话,就再也不会精进了。密教中的即身成佛是活生生地成佛,而不是死后成佛。但是以现状来说,即身成佛在行为上,结果等同于修行到最后自杀。但是禅排除目的这个概念,轻易地克服了这个问题。仁秀师父,容我请教一个问题。你所学的禅——不,你所修行的禅,是以悟道为最终目标——例如说,教义中有最终解脱或即身成佛这种思想吗?”

  “绝无此事。”仁秀破颜微笑,“修证一等,证悟与修行是相同的。那么悟无始无终,悟经常就在此处。即便嗣法不同,这一点也是相同的。”

  “这、这是一样的,完全没有不同。”常信说道。

  仁秀听到他的话,笑意更深,这么说道:“若云得悟,则觉日常无悟。若谓悟来,则觉其悟日常在何处?若谓成悟,则觉悟有初始[注]——可笑至极。大言不惭地说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亦全为文字上之事,说甚身心脱落,可笑至极。天童如净所云者,心尘脱落也。道元禅终归是法华经禅。区区临济,或殴打、或听鸦声即称豁然大悟,贻笑大方——虽然贫僧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啊,世间道路纵然无数,人所行走者大同小异。或险峻或平缓、或远或近——顶多就这么点差异罢了。”

  “这样吗……?”京极堂露出有些狐疑的表情,“仁秀师父,人心与意识并不是连续不断的。只是我们错觉它是连续的,其实早晨与黄昏,刚才与现在或许都完全不同。但脑会去弥补前后的矛盾,所以所谓顿悟或大悟都是短短一瞬间的事,人格并不会在那之后永远改变。因此悟后的修行才是更重要的,那么你为什么……”

  仁秀呵呵笑道:“历经百年,贫僧却连那一瞬间也无。所以贫僧嫉妒那些获得了那一瞬间之人,贫僧不甘心哪。贫僧的修行是多么不足、是个无德之僧啊。所以贫僧认为,若是自己开悟的话,能够在开悟的状态下死去,便是无上的幸福了。肤浅,肤浅,肤浅至极。贫僧正如了稔师父所说,是槛中之鼠啊。”

  接着他站了起来,走到方才觉丹坐着的位置,坐了下来。

  “贫僧已经有二十八年没有像这样坐在这里了,本尊也都变了。警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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