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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说百物语+续巷说百物语_[日]京极夏彦【完结】(144)

  铿,右近一把握住了刀柄。

  “住手!”

  阿银制止道:

  “大爷,没必要做无谓的杀生。”

  “是呀,杀了老夫也没什么用。反正老夫这条命也值不了几个子儿。斩杀这么一个糟老头,大概连血都流不了多少。所以别再一脸凶神恶煞的,此刻还是保命要紧。那伙人不仅消息灵通,动作也快得很哩。”

  “你、你知道那伙人的身分?”

  “当然知道,老夫原本也是从土佐逃到这儿来的。要上寒舍就得趁早,否则老夫这身老骨头,可受不了在这儿给雨淋到浑身发冷。老夫若知道些什么,保证都将坦承告知——”

  语毕,文作再度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文作的住处十分简陋。

  与其说是栋房子,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栋小屋,只此地藏堂要来得宽敞些许。屋内除了板间铺有一张草席,可说是家徒四壁,看来更是显得寒酸。再加上随处都有漏雨,若只看天花板,那座地藏堂或许都要比这儿来得强。

  不过和地藏堂相较,这儿至少有板门和板窗,屋内正中央还有座炕炉,里头的木炭烧得红通通的,的确颇为暖和。

  “老夫昔日曾于土佐的韭生一带一座小庄园当过庄稼汉。但碍于天性慵懒不爱干活,才逃到这地方来的。有段日子也曾在山中随——些山师——也就是樵夫讨过生活,但也是干不了多久,因此就迁到阿波来了。”

  “到这儿来之后也没干什么活,”文作说道。

  “韭生是在哪一带?”

  “噢、从阿波这头一直朝南走,不是有座剑山么?就在翻过那座山的土佐那头。”

  “那,那儿岂不是……?”

  “没错,曾收留过老夫的山师,正是川久保那伙人。”

  此话可当真——右近问道,接着又将探出的头转向百介。

  “山冈大人……”

  难不成这纯属偶然?抑或是上苍的巧妙安排?右近语带兴奋地说道:

  “果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呀!”

  这绝不是上苍的巧妙安排。

  对于这种神秘力量是否真的存在?百介是颇为质疑的——虽然很希望真有着回事。因此无论运气是好是坏,一切应是纯属偶然。

  不过,这阵子百介就连这种偶然也不再相信了,因为他最近数度发现所谓的偶然,也不过是又市和阿银所设的局。旁人根本看不出来其中有多少是自然推移、又有多少是人为操弄的。若偶然是可以用人力捏造的,可就真要成奇闻了。

  “不知各位——”

  “有没有听说过久保家?”文作问道。不过姓久保的也并非仅有一家,因此右近便回问是哪个久保家?毁于山崩的久保家呀,文作回答。

  “山崩——难道是……?”

  “先生听说过?”听到百介这么一喊,右近连忙问道。

  “小弟曾在土佐听闻——有整村人悉数死于山崩。烦请大爷稍候。”

  百介从行囊中取出了记事簿。每当听到任何奇闻异事,百介都会将之记在上头,巴不得能将古今东西的怪谈全都给记下。

  “待小弟瞧瞧——噢,有了。土佐国物部川上游久保村消失之经纬——就是这一桩。”

  .“对,所以先生也知道嘛。物部川位于土佐东侧,打阿波正中央流过,直入土佐湾,与吉野川并列为土佐两大河。”

  “这在下也知道,”右近说道。

  “噢。韭生乡就位于那条河上游的上韭生川沿岸。到天明年问为止,曾有一群姓久保的乡士

  在那儿居住。不过他们可不同于一般的乡士,而是宫拜白札(注27)的尊贵之士。”

  [注27:乡士因历代累积功勋而获颁的上级武士身分。]

  “这儿写着……”

  百介追着记事簿上的记载说道:

  “这久保家——根据小弟所听闻,据说是平清盛之弟,亦即于坛之浦一役战死沙场的平教盛的次男平国盛之后。于坛之浦兵败后,国盛遁逃圣阿波国之祖谷山,因受蜂须贺家赏识得以定居

  于洼谷——此乃久保家之起源。”

  “祖谷位于剑山西方的赞岐,近吉野川之上游。那一带平家人可多着呢!”

  文作左右摇晃着身子说道:

  “总之,也无法确定久保的祖先是否真的源自平家,若果真是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平家已经是后裔满天下了。”

  “那么,这家人后来怎么了?”文作问道。

  百介再次翻阅起了记事簿。

  “这儿写着——后来战祸又起,这久保一族越境入侵土佐国韭生乡,击败当时的领主山田氏后,据该地为自己的领地。之后,久保家又与称霸四国之长宗我部元亲联姻,更曾于高知藩的藩祖,山内一丰的麾下仕官——看来果真是家门显赫。”

  “是呀,据说阿波与土佐的国境番所,亦是由久保家所统辖。毕竟白札的地位,可是要高过乡士的。”

  “意即这久保家是为诅咒所灭的——”右近这么问道:

  “不过,若久保家真为平家余党的子孙,那么理应是操弄咒术者,而并非为诅咒所灭才对吧。满腔遗恨辞世者的子孙,岂有为咒术所灭之理?”

  “为何被施咒老夫是不知道,不过武士大爷,你们武士一听到诅咒马上就想到遗仇,旧恨什么的,此事其实不然。这回施咒的并不是人哪。”

  “不是人——这是什么意思?”

  “诅咒这种东西有多邪门,可不是人所能想像、也不是人所能办到的。山会诅咒、河会诅咒、山谷、草木也会诅咒。举凡世间万物,皆有成精肆虐的可能。因此人当然也能诅咒,但遗仇旧恨这种东西,其实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许平家亡魂也会肆虐,但区区一个鬼哪有什么了不起?要不就该整个平家一起作怪,若是只有其中一、两人化为厉鬼,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吧?怨气若不够强,哪可能有能耐兴风作浪?人的邪念是阻止得了,但荒野或山岳的妖气,可就非人力所能对抗了。”

  “那可是山川的诅咒呀——”文作说道。

  “山川的诅咒……?”

  “据说当时久保家的领主曾犯了什么禁忌?”

  “是呀。据说那领主名叫久保源兵卫,生性十分大胆。这源兵卫曾和樵夫还是木地师什么的,结伙在轰釜放空川哩……”

  “何谓轰釜?”

  “轰即瀑布,釜即深水,轰釜乃冬谷川之瀑布与深水之总称。那儿有一釜,二釜、三釜,算是个瀑布潭吧,总之水势颇为凶险。相传水底有大蛇栖息,因此该地总是怪事不断、魍魉横行。因此人们在那儿祭祀水神,祈求驱除河川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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