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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的秘密_蔡骏【完结】(21)

  “嗯,这里还有一幅图片呢。”

  原来电脑里还储存着油画《玛格丽特》的资料图片,虽然电脑里的图片不是很大,但足够使我看清油画里的玛格丽特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脸。

  我和于力都把头凑到了电脑屏幕前,看着玛格丽特正襟危坐在油画中。大概过了几十秒,我忽然长出一口气说:“果然是人间尤物,怪不得有三位法国国王为她而折腰啊。”

  这时于力的眼神忽然诡异了起来,冷冷地说:“我觉得这幅画有些怪。”

  “怪在哪里?”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敏感的直觉,也许是我跟着奥尔良教授太久了,整天面对着一些古代的文书和艺术品,于是产生了某种心灵感应吧。”于力的脑袋在灯下反she着光,似乎正在激烈地思考着什么,“在这幅画里,似乎隐藏着某个秘密。”

  “秘密?你怎么知道的?”

  于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视我的眼睛一会儿:“你为什么要查这幅画?难道它和羊皮书有关吗?”

  这句话一下子问倒我了,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不,我不知道。”

  还好于力没有继续追问,他又看了看电脑说:“好了,艺术资料库里关于这幅画的内容只有这些了,我们走吧。”

  晚饭还是在学校的餐厅,对这里的西餐我已经完全厌恶了,我向于力打听附近有没有中餐店,但于力的回答是附近有几家中餐店,但里面的菜做得比国内的盒饭还低级,而价钱相当于上海的三星级酒店。这立刻就打消了我出去吃中餐的念头,只能陪于力一起啃半生不熟的牛ròu。

  像受刑一样吃完了这顿晚餐,我看着外面绵绵的巴黎夜雨,忽然想到了某个名字,于是我回过头犹豫着说:“于力,你听说过这个人吗——诺查丹玛斯?”

  “诺查丹玛斯?当然,我还写过一篇关于他的论文呢,诺查丹玛斯是十六世纪法国著名的预言家,他写过一本叫《诸世纪》的书,据说准确地预言了历史上的许多重大事件。”

  “你认为这可能吗?我是指预言未来的能力。”

  于力又皱起了眉头:“你这个问题真的让我很难回答,因为我们在评价所谓的预言时,首先要做两件事,一是判断记载预言的资料的真伪xing,二是确认该预言产生的时代。如果所谓的预言是后人伪造的,那当然就毫无意义了。”

  “那诺查丹玛斯的《诸世纪》是不是伪造的呢?”

  “《诸世纪》肯定有一个最初的版本,这个版本的预言得到了后人的证实。但后来出现了许多伪造的《诸世纪》,或者假托诺查丹玛斯之名的预言书。其中有许多很恶劣的人,他们根据自己的需要任意篡改原文,希望利用诺查丹玛斯预言家的声望,来为某些集团的yīn谋服务。”

  我摇了摇头:“怎么又牵扯到yīn谋论了?”

  “举个例子吧,希特勒就对诺查丹玛斯的《诸世纪》很重视,据说是因为臭名昭著的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的夫人,读到了一首诺查丹玛斯的四行诗,引起了戈培尔和希特勒的浓厚兴趣。二战时期,德军飞机撒下大量据称是诺查丹玛斯的预言诗,告诉人们诺查丹玛斯早就预言到了德国的胜利。其实,这些所谓的诺查丹玛斯的预言诗,全都是纳粹德国伪造出来的,为的是对法国人进行心理战。”

  “我还是不明白,诺查丹玛斯是一个真正的预言家,还是一个骗子呢,或者是某个拥有魔法的巫师,是在黑暗中永生不死的幽灵?”

  “谁都无法轻易否定诺查丹玛斯,也都无法轻易肯定诺查丹玛斯。”

  这时餐厅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和于力两个中国人。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我突然问道:“所谓‘预言’,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诺查丹玛斯预言某人会在某时死去,他就在预言某人死去的那个时间,秘密实施魔法使那个人死亡,这样他的预言不就‘应验’了吗?”

  “我明白了,比如说我预言你下一分钟要倒霉,因为我已经准备在下一分钟打你一拳。”但于力随即摇了摇头,“但这也不对,《诸世纪》中的绝大多数预言,基本上都是在诺查丹玛斯死后才实现的,难道他还能够在死后gān预历史吗?”

  “也许他从来就没有死过——他本来就不是与我们相同的人类,而是一个拥有魔法的异种!他永生不死,冷酷无qíng,永远徘徊在人界与地狱之间,数百年来不断gān预人类的历史,以应验他的惊世预言?”

  说到这,我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失控了,这让我显得很尴尬,也使得我们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于力一直在摇头,他的脑袋在餐厅的灯光下越发亮堂了:“你说的仅仅只是一种可能xing,即假设世界上真的存在幽灵。但如果从哲学的意义上去理解,你会有新的发现。”

  “对不起,我刚才有些激动了,你把你的理解都说出来吧。”

  “永远的现在……”于力显然已经过了深思熟虑,“你相信永远的现在吗?爱因斯坦承认永远的现在,古代东方和西方的神秘主义者们,也同样相信永远的现在。”

  虽然他只提醒了我一句,但我的脑子似乎在瞬间开窍了:“如果说‘现在’是永远的,那么我们现在坐在这个餐厅里,不论时间向前进行了多久,都有可能重新回到这里,因为有一个‘永远的现在’存在,那么对于未来而言,同样也有一个‘永远的现在’。也就是说,过去、现在、未来可能同时存在。”

  “对,相互平行运行的,可以选择的多种可能xing的未来,就是多元宇宙的概念。”

  突然,我想到了万里之外的林海,他所见到的四百年前的玛格丽特,难道也是某个“永远的现在”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油画就是一个多元宇宙,玛格丽特可以从中选择自己的未来……天哪,这样的假设太大胆了,以至于我根本就不敢说出口。

  于力没有注意到我内心的波动,他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志,都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从客观世界的进程来说,却有一个数学上的概率问题,再结合到所谓的神秘预言,就很难一下子解释清楚了。”

  “但至少可以提供一个思维的方向。”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夜色中的校园,外面的雨水正飞溅到玻璃上,“谢谢你,于力,今天为我解答那么多问题。我们走吧。”

  临别时于力好像还有什么话,但终究没有说出来,便匆匆地跑进了雨幕中。

  我顶着雨一路小跑,回到了古老的历史系大楼,整栋大楼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外面的雨声和脚下的木板声jiāo织在一起,陪伴我回到了顶楼的房间里,这是许多恐怖片导演惯常使用的伎俩。

  不知道此时此刻,在万里之外的中国,林海和他的玛格丽特正在做什么?

  2005年4月13日·上海

  诺查丹玛斯没有来。

  在一片清晨的幽光里,林海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老虎窗的格子,还有窗外飞过的几只鸽子。

  “我还活着!”林海轻声地对自己说。他用力地深呼吸了几口,感觉就像从坟墓中重生一样。

  他悄悄打开阁楼的门向下看去,只见玛格丽特已换上一身白色的睡裙,正抱着自己的膝盖,像只虾似的蜷缩在chuáng上。

  老屋的卧室里充满了暧昧的晨曦,如瀑布般倾泻在玛格丽特的身上,她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膝间,黑色的长发覆盖了脸庞,睡裙底下只露出一双白白的脚丫。林海揉了揉眼睛,仿佛玛格丽特从油画变成了黑白照片。

  林海小心地走下阁楼,来到玛格丽特身边,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发说:“你怎么了?”

  她乖乖地任由林海抚摸着,直到她缓缓抬起头来,睁大着那双半透明的翡翠色眼睛,楚楚可怜地说:“因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玛格丽特盯着他的眼睛,嘴唇嚅动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哪一天、哪一小时、哪一分钟,我们将不能在一起——我会被重新关进油画,而你则会失去生命。”

  这话说得是如此辛酸,立刻让林海也战栗了一下,他连忙摇了摇头说:“不,诺查丹玛斯不会来的,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你死了。”

  林海的心里又沉了半截,但他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喃喃地说:“玛格丽特,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死。”

  与其说这句话是说给玛格丽特听的,不如说是他给自己壮胆的。

  玛格丽特终于下了chuáng,看了看窗外说:“你真的还活着吗?”

  “当然,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林海又检查了一下门窗,然后跑出去买早点和午饭了。

  回来后他们默默地吃完了早饭,因为林海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吃完后他一句话都没说,背起包就要去学校了。

  玛格丽特忽然从后面拉住了他,林海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轻声说:“放开我吧,下午我一定回来,请相信我。”

  沉默了半分钟,玛格丽特终于松开了手,林海匆匆地走出了老屋。

  去学校的路上,林海心里一直都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结束,不知道诺查丹玛斯何时会出现,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而死。

  就算那个可怕的幽灵不再出现,就算能够侥幸逃过一劫,那玛格丽特又该怎么办?她不可能永远都被“老屋藏娇”,林海感到自己就像个无助的落水者,只能随着漩涡而慢慢沉没。

  如果现在还有希望,那就是那卷羊皮书——假定藏在老虎窗下的羊皮书,和十年前阁楼上的画像存在某种关系,那么一旦解读出羊皮书的内容,就可以知道更多的线索,比如关于玛格丽特的疑问,还有神秘的老屋和阁楼。

  对,目前最大的希望不在林海这边,而是在欧亚大陆另一头的巴黎,是那位被他寄予了厚望的作家,不知道他在那边的qíng况如何。昨天林海已经发过E-mail了,但愿那边已经看到了,再不行就给巴黎那边打手机吧,别管它国际长途的电话费了。

  就这么天马行空地想着,林海已经到了大学校园里。糟糕,上午第一节课已经迟到了,他急匆匆地向教学楼跑去。在路过学校的小礼堂门口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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