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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的秘密_蔡骏【完结】(3)

  但最最重要的是,镜子前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子。

  她穿着一件深色的宫廷长裙,露出了光滑洁白的前胸,黑色长发如海藻般自然垂下。在她那jīng灵般美丽的脸庞上,有一双几乎半透明的翡翠色眼睛,在白色的烛火下反she出诱人的光芒。

  真是人间尤物——阿查巴尔特已经四十岁了,却从未碰过女人,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禁傻了。

  黑衣人轻轻碰了碰他,把画架和颜料等工具放在他面前。

  阿查巴尔特这才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请他来画像的。

  奇怪,给宫廷画像也是正大光明的事qíng,何必要选在这深更半夜,还要经过迷宫般的几道关卡?巴黎的宫廷画家有十几位,哪一个不比阿查巴尔特有名啊,为什么偏偏选中他这个瓦拉几亚人?

  其实,阿查巴尔特所谓的“宫廷画家”称号,只不过是给病中的查理九世国王画过一幅肖像而已。

  那时国王已经病入膏肓了,据说那种病具有很qiáng的传染xing,竟没有一位画家敢为他画像,便只能找到穷困潦倒的阿查巴尔特。

  眼前的美人已经端坐好了,旁边的侍女给她披上一条天鹅绒披肩,又给她戴上一副价值连城的琥珀耳环。侍女又添了几张烛台,使照在美人脸上的光线更亮了,不过身后却显得一片幽暗,就像暗夜里下凡来的天使(或女妖)。

  在黑衣人的催促下,阿查巴尔特很快完成了准备工作,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画像的对象,一幅绝美的构图已显现于脑海。

  黑衣老妇人也走进了里间,坐在旁边看着他画,老妇人那苍白的脸庞在烛光下分外恐怖,yīn森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画布和前面的美人。

  阿查巴尔特赶紧在画布上勾勒出了美人的轮廓,在老妇人的眼皮底下,他开始用画笔涂抹颜料了。

  整幅画用了三个小时,在这过程中她始终一动不动,只是偶尔眨眨眼睛,流露出某种特别的眼神,但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宛如哑巴美人。

  当这幅肖像油画完成时,阿查巴尔特已是满头大汗,画布前的美人也显得有些疲惫了,她低垂下眼帘,接过侍女端过来的杯子喝了口水。

  阿查巴尔特抹了抹额头的汗,后退半步看着自己的作品,画布上端坐着一个绝世美人,半透明的翡翠色眼睛略带忧伤地盯着他,似乎想要倾诉什么。

  圣母玛利亚,简直是个奇迹!他不敢相信眼前的画居然出自他自己的手笔,他想就算是乔尔乔涅或提香,也未必画得出这样的杰作。

  不,他相信这幅画不是自己画的,而是上帝假借了他阿查巴尔特之手,这应该是上帝的作品,是上帝在cao纵他的画笔。

  阿查巴尔特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这是画家一生中最幸福的瞬间。

  当他还没有从这短暂的沉醉中清醒过来时,黑衣老妇人向他摆了摆手说:“你可以走了。”

  虽然对这幅画恋恋不舍,但阿查巴尔特还是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准备离开了。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对不起,先生。”

  这声音就像碰撞的酒杯般清脆悦耳,让阿查巴尔特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

  原来是那美人说话了,但她的表qíng有些尴尬,随即微笑着说:“先生,您忘记签名了。”

  对啊!阿查巴尔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怎么连最重要的签名都忘了,这么杰出的惊世之作,一定要留下自己的大名,供后世万人景仰啊。他赶紧在画布的左下角,留下了自己的签名。

  黑衣老妇人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走吧。”

  他在离开房间的时候,偷偷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在摇曳的烛火中,那美丽的女子露出了诱人的微笑。

  天使还是魔鬼?

  虽然心里还念着那美人,身体却被推出了房间。黑衣人领着阿查巴尔特回到了走道里,再度穿过一个又一个铁门和回廊,离开了卢浮宫最隐秘的迷宫地带。

  好不容易走到月光底下,阿查巴尔特结结巴巴地问:“先生,请问我的酬劳?”

  黑衣人的嘴角撇了撇说:“放心,少不了你一个子儿。”

  他将一个小袋子扔到了阿查巴尔特怀中,袋子里竟是分量十足的金币。

  “圣母玛利亚!”

  他qiáng忍住心里的狂喜,低着头点起了金币。

  突然,他感到喉咙口一阵冰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到他的体内。糟糕!竟不能呼吸了,鲜血在咽喉部位流淌着,他想要大声喊救命,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黑衣人的利刃割断了阿查巴尔特的喉咙。

  巴黎的夜空更加黑了,黑得他什么都看不到,黑得只剩下那美人的脸庞。

  西元1574年5月19日,午夜。

  第一部:神秘羊皮书

  2005年4月1日·上海

  也许,从四百三十一年前巴黎的那个夜晚起就注定了。这个故事要从公元2005年的愚人节开始说起。

  4月1日,星期五,一个yīn冷cháo湿的上海之chūn。

  直到下午3点33分,当我踏入南京西路某大厦十三层的“云间网”公司,坐进嘉宾聊天室的时候,我昏昏沉沉的脑子,才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赶紧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没错,今天是4月1日,而且还是星期五。

  我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云间网的编辑MM们,只见她们正窃窃私语,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年轻吧。

  一个编辑MM回头看了看我,嘻嘻笑了笑说:“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为什么选在今天?”

  “今天?你是说愚人节吗?呵呵,因为愚人节开玩笑是无罪的,等会儿就算说话夸张点,也没人会怪你的嘛。”

  听了她的这番解释,我也只能甘拜下风。幸好今天她们请了我这么个老实人,要是碰上如我的朋友L君、小D、老B诸位,岂不是要chuī破了这栋四十层大楼的屋顶?

  其实,我并不是太在意“愚人节”、“qíng人节”之类的洋节日,只是担心等会儿我作为嘉宾聊天说的话,会全被网友们当作愚人节的笑话听了去。

  如果你看过《荒村公寓》和《地狱的第19层》两本书,就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担心了,因为这两本书卖得还算可以,引得许多读者和网友纷纷猜测,书中讲述的故事是否真有其事,我本人是否就是书中的某位男主人公,书中某位女主人公是否现在还游dàng在地铁中。

  正因为有了那么多的猜测和疑问,所以这家全国有名的门户网站——云间网,特意邀请我作为嘉宾来与全国各地的网友们聊天。虽说我也参加过N多次签名售书、电台访谈之类的活动,但面对江湖传闻中美女如云的云间网编辑MM们,确实还是有一些紧张的。

  下午3点45分,云间网嘉宾聊天室正式开张。

  美女主持人先向网友们介绍我一番,然后又提出了十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虽然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但我的回答还是小心谨慎的,不能让人家误读了我的意思。

  但后面的网友提问就千奇百怪了,有个叫“MARZOLINI”的网友问:“我读过你的《地狱的第19层》,我想问问你知道地狱的第20层是什么。”

  还有个网友的名字特别恐怖,大号“山村贞子”,“她”说:“我是在井底看完了你的《荒村公寓》的,我现在正从电视机里往外爬,可是我们这里突然停电了,我一半的身体被卡在电视机屏幕外爬不动了。对了,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和小枝又见过面了吗?”

  这些网友的ID似乎全是从我的书fèng里钻出来的,而那些千奇百怪的问题又弄得我焦头烂额,原来这就是愚人节的好处,可以让嘉宾们在聊天室里出尽洋相。

  当我像受罪一样度过两个小时,预定的时间即将到点,准备早点脱离苦海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叫“德·拉莫尔”的网友。

  德·拉莫尔?

  这个奇怪的名字像幽灵般浮现在屏幕上,使我屏息静气地怔了好几秒钟,宛如有一根针扎进了我的脑子里。于是我闭上眼睛,绞尽脑汁地想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认识这个人了。

  云间网的编辑MM轻轻拍了拍我:“你没事吧?”

  我哆嗦了一下睁开眼睛,看到屏幕上已经多了一行文字——

  网友德·拉莫尔:我看过你的小说《爱人的头颅》,女主人公抱走了被斩首的爱人的头颅,你为什么要这么写?是因为司汤达的《红与黑》吗?

  看着屏幕上的这段文字,我脑子里的那根针似乎扎得更深了,让我忘记了刚才的所有问题,眼前似乎只剩下一轮如钩的弯月……

  那是不知多少年前的时代,一个白影从红墙碧瓦中闪出来,她的脚步仿佛是丝绸做的,轻得没有一点声音,素衣包裹着撩人的身体,神出鬼没地来到城门下。她将爱人的头颅捧在怀中,那一袭奔丧的孝服,被人头的血渍擦上几点,宛若暗夜里绽放的梅花。人头移过她白皙的脖子、胭脂般的红唇和深潭似的眼睛。她大胆地与头颅对视着,直到火热的红唇与爱人死去的嘴唇紧紧贴在一起。

  奇怪,在2005年4月1日这个愚人节的下午,在云间网的嘉宾聊天室里,我忽然沉浸到了五年前写的一篇小说之中,以至于几乎不可自拔,忘记了身边几位网站编辑MM的存在。

  当我浮出小说的深潭大口呼吸,才看到周围MM们奇怪的神色,她们大概以为我神经质了吧。我尴尬地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也许我碰到过去的朋友了,请回答他,‘你猜得没错,知道玛格丽特吗?’”

  编辑MM停顿了片刻,抬头问我:“只有这点吗?”

  “对,就这么回答他吧。”

  几分钟后,这场嘉宾聊天终于结束了。本来不想留下来吃晚饭的,但看看周围美女如云,换作谁都无法抵抗,只能随着她们来到大厦二楼,在一家杭州菜馆涮了一顿。

  面对着一桌的MM们,照理说应该jīng神抖擞才是,可我却心不在焉,人家都说了几条大段子了,可我还不知所云,弄得她们都挺尴尬的。

  其实,我心里还想着刚才聊天室里,那个叫“德·拉莫尔”的网友提出的问题——为什么女主人公要抱走被斩首的爱人的头颅?

  席间我没有碰一滴酒,MM们说的段子我也全没听进去,只有这奇怪的问题一直纠缠着我,就像“德·拉莫尔”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不,我不能再留下去了,耳畔似乎总是响着一个声音,不断催促我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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