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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_蔡骏【四部曲完结】(102)

  几年前,她也去看过邓丽君在台北的墓。

  那是台北县的金宝山墓园,邓丽君的墓地占地70坪。小花坛簇拥着邓丽君塑像,她的披肩长发被风chuī起,面对所有的后来人微笑。甬道前方就是邓丽君的墓,棺盖是黑色的大理石,雕刻着白色的玫瑰花环,还镶嵌着一张她的照片,许多祭拜者将鲜花放在上面。后面有她的卧像石雕,双手jiāo叉胸前,雕着“邓丽筠,1953—1995”的字样,那是她的原名,右边石头上题着“筠园”。

  林君如的父亲是个军人,三十年前才来到台湾,妈妈是土生土长的台南人,当年他们谈恋爱时,常排队去买邓丽君演唱会的票子。后来给女儿取名为林君如——名字里有个“君”字,正因为两人都喜欢邓丽君。家里收藏了许多她的唱片,女儿从小听着邓丽君的歌长大,直到1995年5月的一天,从电台里听到邓丽君去世的消息。林君如还记得那个晚上,她整夜在chuáng上流着眼泪,耳机里放着邓丽君的卡带,“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那首歌似乎又涌上耳边,让林君如倍加忧伤,也许报名去泰国清迈旅游,正是为了去凭吊邓丽君,幻想在湄滨酒店的1502房间,再度见到那个迷人的微笑。

  转眼间,深深的孤独感涌上心头,她慌乱地打开房门。

  楼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只有屏着呼吸才能听清。她立刻躲进yīn暗角落,看到一个黑影从三楼下来。走道亮着huáng色的壁灯,可以看到是个年轻男子,手脚的动作都很机械,竟像个机器人似的,几乎不发出任何脚步声。

  难道这是一间鬼宅?是过去主人不散的yīn魂?林君如抑制着自己的恐惧,静静等待那个人(鬼)转过脸来。

  终于,男子的背影徐徐转来。

  昏暗的壁灯光线落到他脸上,居然是孙子楚的脸。

  但他的表qíng极其怪异,双眼瞪大着平视前方,眼珠却仿佛不会转动,隔好几秒钟才眨一下。更奇怪的是他的动作,上半身如同僵尸,挺直了一动不动,脚底却仿佛鬼魂,似乎是踮着脚尖走路。林君如躲在黑暗里毛骨悚然,眼前的这个“孙子楚”,好像是中了某种诅咒,与平时的好动贫嘴判若两人。

  林君如大胆地走出来,站到孙子楚的面前,却发现他毫无反应。四目相距不过十几厘米,就算瞎子都能感觉到她了,可孙子楚的眼睛几乎不眨一下,视若无睹地继续往前走,就在他要撞到林君如的刹那,她急忙侧身闪到一边,让孙子楚继续通过。

  当他要向楼下走去时,林君如又伸出右手,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居然还是没有反应。

  瞬间,她的脑中闪过两个字——梦游!

  孙子楚现在的样子,完全符合梦游的症状,林君如料想不到这种状况,忍不住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摇了摇他。

  像一块石头落入平静的水面,孙子楚的头发像飞溅的水花摇动,打了一个剧烈的冷战,几乎是从原地跳了起来,回头眨了眨眼睛。

  他看到了林君如,像刚刚从梦中醒来,睡眼惺忪地问:“怎么是你?”

  “天哪,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

  孙子楚还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接着把右手伸到林君如脸上,想要试试这是否梦境。

  “别这样!”

  她本能地退了半步,感觉他的手指一片冰凉。

  “我还在做梦吗?我居然梦到你了?”

  “不,这不是梦,而是你的梦游!”

  林君如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不想吵醒二楼其他的人。

  “我已经醒了?怎么会在这里?”孙子楚露出恐惧的神色,他打开露台门大口呼吸,让晚风chuī凉自己的头,“我想起来了,我躺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在叫我,于是我走上了三楼,见到了一个小女孩,她给了我一把头发。”

  说到这他立刻摊开左手,果然在壁灯光线照耀下,有一绺女孩的长头发。

  “我见到鬼了?”

  他的手在剧烈颤抖,随即长发落到了地上。

  “不,你梦游了,你从来都不知道,你有这个毛病吗?”

  “我——我——”

  孙子楚颤栗地摇摇头,迅速跑下了楼梯。

  林君如摸着自己的脸,抬头看着二楼的天花板,他到底是梦游?还是灵魂附体?

  ※※※

  凌晨,四点。

  阁楼。

  灯灭了,狭窄的窗户外漆黑一片,月光也不知隐遁到哪去了。

  斜坡的屋顶分在两边,只有当中可以直起身子,四周的低矮角落里,堆满了各种杂乱的东西。只有阁楼没有被好好打扫,简单铺上了席子和毛毯,伊莲娜和顶顶就睡在这了。

  据说阁楼是老鼠出没的基地——伊莲娜在美国最东北的缅因州长大,她的家位于一条公路的边上,后面就是大片的森林。冬天覆盖着厚厚的雪,路上几乎见不到一辆车,在与世隔绝的两个月里,十几岁的伊莲娜每夜都能听到,天花板上传来的窃窃私语,那是一群老鼠在嬉戏,还是某个幽灵在叹息?

  她对阁楼充满着恐惧,此刻却躺在沉睡之城的阁楼里,听着身边顶顶均匀的呼吸——她早已经熟睡了吧,只有伊莲娜怎么也没法睡着,担心老鼠会钻到她衣服里。但她又想起了那只猫,但愿它还在这栋别墅内,这样老鼠就不敢出来了吧。伊莲娜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郁积的伤感不停翻涌,鼻子又变得算涩起来。

  而在昨晚的子夜,她和厉书拥抱在一起,虽然细节都忘记了,但那种感觉仍残留在身上。皮肤又变得滚烫起来,深深地呼吸了几下,仿佛与他jiāo换着气息。就当她要触摸他的身体,却一下子变成虚幻的影子,最后成为一具尸体,躺在寒冷的冰库中。

  泪水,悄然从伊莲娜脸颊滑落,打湿了铺在地板上的毯子。

  直到此时才痛苦地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厉书,在这个男人化为幽灵之后。

  她从没有为男人流过眼泪,也许他将深深地刻在自己心里,虽然只有过一个模糊的夜晚。

  这个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除非——作为永生不死的吸血鬼。

  是的,当厉书死在她怀中时,虽然伊莲娜已悲痛yù绝,但仍然察觉到了疑点——他的眼球竟变成了红色!还有在他左侧脖颈上,有个极其微小的伤痕,只有细看才能发觉,像被什么人或动物咬出来的!

  所有这些都指向了一样东西,那个潜伏在城堡的恶魔,无数次出现在小说和电影中,恐惧阳光和十字架,黑夜里在墙上爬行,他的名字叫德古拉。

  没错,罗马尼亚的德古拉伯爵,自布拉姆·斯托克的《Dracula》问世以来,他就成为了举世闻名的人物,吸血鬼世界里最经典的名字。

  她发现厉书身上的秘密之后,却忍着悲伤和恐惧没有声张。伊莲娜不想让旅行团更乱,更不想因此bào露自己的秘密。

  因为,她的母亲姓德古拉。

  伊莲娜的祖父是从中国移居美国的俄罗斯人,父亲也是地道的俄裔,年轻时参加过越南战争。母亲却是罗马尼亚移民,结婚后就跟了父亲的姓,伊莲娜从未见过外公外婆,只知道母亲是虔诚的东正教徒。每逢星期天,全家就会开上一个小时的车,去东正教堂里做礼拜。

  父亲在越战中受过重伤,一辈子都忍受着伤痛折磨,他的脾气非常bào躁,时不时就发火摔东西。但据说他过去xing格很好,开朗活泼,是学校里的白马王子。只是从越南战场回来以后,就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从没有说过在自己越南的经历,甚至连怎么负伤的都没说,只是整天沉默寡言,有时半夜做恶梦醒来,惨叫声能把全家人惊醒。

  他酷爱喝伏特加,经常在酩酊大醉之后动手打人,把老实的母亲打得遍体鳞伤。在伊莲娜十五岁那年,有个寒冷的冬夜,母亲又被醉鬼老公打伤了。她伤心绝望地抱着女儿,把伊莲娜拉到了阁楼里——那是她最恐惧的地方,却没有见到想象中的老鼠,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母亲带着她到阁楼的最深处,拨开几层的废纸板,露出一幅古老的油画框。

  油画上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相貌还颇为英俊,面色苍白而冷酷,只有嘴唇是鲜红的。他的双目炯炯有神,留着一撮小胡子,穿着华丽的贵族服饰,身后似乎是黑夜中的城堡。

  妈妈抱着伊莲娜说:“这就是我的祖先,德古拉伯爵!”

  “《吸血惊qíng四百年》里的德古拉?”

  伊莲娜刚看过这部电影,这个吸血鬼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没错,我们是罗马尼亚最显赫的贵族,统治一块山区长达五百年。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作为德古拉家族最后的继承人,你的外公孤身逃出了欧洲,隐姓埋名来到美国定居。虽然,我心甘qíng愿嫁给你爸爸,忍受他多年来的酗酒和殴打。但我们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我们身上流着与人类不同的血液,我们是永恒的家族。”

  “这么说我也是吸血鬼——德古拉的后代?”

  妈妈激动地点点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我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会让你恨我一辈子的决定,所以我必须提前告诉你。”

  “你决定了什么?”

  妈妈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带着伊莲娜离开阁楼,让她在寒冬早点睡觉。

  那晚,伊莲娜梦见了油画里的男子。

  第二天早上起来,全家人发现妈妈不见了,她甚至连衣服和行李都没带走,孤身一人消失在大雪之中。

  她只留下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奇怪的地址,那是罗马尼亚的某个地方,据说是祖先居住的城堡。

  警察局很快过来调查,如果是凌晨出走的话,一定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可蹊跷的是连脚印都没有。昨晚由于大雪封闭了道路,公路上没有一辆车经过。于是,警方动用了直升机搜救,附近全是白雪覆盖的森林,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伊莲娜的妈妈就这样消失了。

  永远都没有回来过。

  德古拉……

  ※※※

  一个小时后。

  沉睡的别墅,同一个阁楼。

  睡在伊莲娜身边的顶顶,忽然听到某个细微的声音,那是自门外飘进来的,让她不由自主地爬了起来。她轻轻地打开阁楼门,那个声音仍然在继续,并引着她走向楼下。一步步走到底楼客厅,她看到叶萧独自站在门口,看到她却没有丝毫反应。她身手拍了拍叶萧的肩膀,他竟然像尊雕像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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