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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_蔡骏【四部曲完结】(32)

  “得到一座奇异的城市?是的,我们已经得到了,而且也足够奇异了。”厉书激动地在屋子里徘徊,“认识一个奇异的女孩?不就是今晚叶萧和顶顶带回来的那个神秘女孩吗?天哪,这则预言真的非常准确,我们会受到永久的诅咒吗?”

  两人面面相觑,目光里满是恐惧。

  ※※※

  凌晨五点。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五楼,某个窗户里,一个声音在轻轻叹息。

  她是顶顶。

  这宽大的卧室里张双人chuáng,她睡在靠门那一侧,而她身旁就躺着那神秘女孩。根据叶萧的指示要寸步不离,于是连睡觉都要同一张chuáng了。

  顶顶担心女孩半夜要逃跑,自始至终都提心吊胆,qiáng打jīng神不敢睡着。特别是凌晨两点多时,楼下响起了那条láng狗的嚎叫,让她浑身都冒出了冷汗。她明白那条láng狗呼唤的人,就是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她担心láng狗会冲上五楼来敲她的门,不知紧锁的房门能否顶住它的冲击?

  但出乎意料的是,女孩一整夜都非常安静,在她身边睡得很熟。听着女孩均匀的呼吸声,顶顶也越来越困,不知不觉间居然睡着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某个清脆的声音,如童年挂在屋檐下的铃铛,随风摆动出金属的撞击声。沉睡的耳膜被铃铛敲开,意识的大门缓缓打开。身体里的jīng灵们都被释放,它们轻巧地舞动蝉翼,围绕在她的耳边轻轻呼唤:“顶顶……顶顶……顶顶……跟我来……跟我来……跟我来……”

  于是,顶顶也睁开眼睛,跟着jīng灵们而起身,离开身边依旧熟睡中的少女。

  jīng灵们的翅膀引导着她,来到楼道的走廊中,继续迈步走下黑暗的楼梯,一直来到底楼的小巷。

  月光,继续被扼杀在浓云背后。

  只留下她孤独地一个人,行走在漆黑寂静的街道里。然而,她的眼睛却能清楚地看到,四周每一个角落的细节,仿佛都与白天换了模样,被人彻底地清洗了一番。

  还是那座叫南明的无人空城吗?

  突然,街边亮起了一点幽光,居然是家24小时的小超市,里面隐隐晃动着人影,门口挂着最新的报纸和商品,里头传出收银机抽屉打开的响声。

  又有一个窗口亮起了灯光,那是路边的四层楼房,三楼临街的窗户里,映出一个灯下读书的女孩。

  她还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从对面的小店铺里传来,哗哗地宛如流水冲刷,再仔细侧耳一听——居然是搓麻将的碰撞声!

  那店铺随之而亮起了灯光,玻璃门上出现三个字:麻將室。

  同时玻璃里映出四个人的身影,正围绕着一张方桌“挑灯夜战”,骤然传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大喝:“罡头开花!”

  瞬间,瞳孔被数十道光线刺激,顶顶茫然地不知所措,难道这些人影都是鬼魂?抑或主人们全都野营归来了?

  就在她失魂落魄的时候,迎面的黑暗里显现了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打出来的白光,正好笼罩在那个人的身上。

  他是个看来七八十岁的老人,虽然满头白发却腰板挺直,身材高大如黑夜的金刚,竟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

  老人几乎突然出现在顶顶面前,相隔还不到一米的距离。他的脸庞在白光下极其冷酷,目光里透she出无尽的威严,让不管任何年纪的人都望而生畏。

  “你是谁?”

  顶顶慌乱地问道,脚底却像被大地粘住了,再也无法后退半步。

  老人的眼神是如此bī人,任谁都无法逃避,像一团火焰燃烧顶顶的瞳孔。

  天哪,她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要被烧gān了,就当她要声嘶力竭地呼喊救命时,老人却高声说话了——

  “罪恶之匣,已被打开。”

  时间,停顿一分钟。

  月亮,悄悄地露出半张脸,随后再度被浓云绑架。

  时间,重新开始,没人发觉这多出来的一分钟。

  而这抑扬顿挫的八个字,继续回dàng在黎明前的街道上,回dàng在顶顶的脑细胞里——罪恶之匣,已被打开。

  老人面色依旧凝重,接着对她点头示意,似乎在问她:你听明白了吗?

  顶顶下意识地也点了点头。

  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也许这一天会很快,也许这一天会很远。

  但老人已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yīn冷如坟墓的风,卷过她身体的右半边,连半个肩膀都似乎僵硬了。

  转眼间,老人消失在身后的黑雾中。

  她独自站在街道中央,无数幽灵般的灯光jiāo织在黑夜里,路边仍然响起收银机和挫麻将的声音。某个临街的窗户里,有个文学青年正彻夜未眠,便打开电脑音箱,陈升与刘佳慧合唱的《北京一夜》,悠扬地飘散到街角路口——

  onenightinbeijing我留下许多qíng……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触动了伤心的魂……onenightinbeijing我留下许多qíng……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地安门……

  就当旦角唱起的时候,顶顶自己的手机竟然响了!

  电磁波,在黎明前肆nüè地飘dàng。

  不管有还是没有信号,她都茫然地接起了电话。

  半秒钟后,手机里传来一个沉闷的男声——

  “GAMEOVER!”

  第八章山间公墓

  2006年9月26日,凌晨5点25分。

  随着最后一声鼻音,顶顶猛然睁开了眼睛。

  没有漆黑的夜空,没有幽暗的灯光,也没有麻将室与小超市,更没有手机信号,她仍然身处五楼的房间里,躺在一张宽大柔软的chuáng上。

  原来,是个梦。

  梦?

  额头却全都是冷汗,像是从游泳池里出来一样,顶顶惊慌失措地喘息着,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头。

  拳头里捏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不知何故已经打开了,屏幕上却收不到任何信号,耳边犹响着那声“GAMEOVER”。

  虽然自己仍然活得好好的,但心里颇有些遗憾:为什么仅仅是梦?又为何这个梦做得如此怪异?

  但她对自己的异梦早就习以为常了,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心里却一沉,这下完蛋了,神秘女孩趁机逃跑了吧?

  她紧张地回头,却发现女孩仍然熟睡着,碎花布裙子上盖着毛毯,也许明早该给她换身衣服了。

  又是虚惊一场。

  顶顶深呼吸了几下,总算从梦境中解脱了出来,思量着明天该怎么办?这神秘的女孩究竟是谁?如何才能让她开口说话呢?她真的不懂中文吗?不过,女孩的存在至少可以证明,南明城并非空无一人,可能还会发现其他人,旅行团并不是孤独的。

  她又翻了一下身,不小心碰到了女孩后背,便响起一声轻微的呻吟。糟糕,把她弄醒了吗?顶顶一动都不敢动了,屏声静气地像个木头人。但女孩继续发出着声音,轻得就像猫叫似的——

  “妈妈……妈妈……”

  顶顶依稀分辨了出来,女孩居然在叫“妈妈”?是在说梦话吧,顶顶只比她大五六岁,实在无福消受这个头衔。

  但她无法确定是否是华语,因为人类大部分语言里的“妈妈”,都是差不多相同的发音。

  这时女孩又翻身过来,与顶顶面对面了,嘴巴里依旧喃喃自语:“不要……死……不要……”

  黑暗的房间里看不清她的表qíng,只有那嘤嘤细语声。这下顶顶可以确定了,女孩说的就是华语,而且是相当标准的。

  人们在梦中说出来的话,肯定是自己的母语。

  突然,神秘女孩睁开了眼睛。

  虽然几乎看不见,但顶顶可以感受到那犀利的目光。

  四目对视,在同一张chuáng上。

  又是如同在体育场里的对峙,白天与黑夜并无什么区别。

  终于,顶顶决定说话了:“你梦到了什么?”

  女孩在暗夜里睁大了眼睛,牙齿似乎还在颤抖,半晌未吐出一个字来。

  “刚才我听到你的梦话了,你在说汉语,请不要再装聋作哑了,能和我说说话吗?”

  女孩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尽管顶顶无法看到,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顶顶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对不起,我吵醒了你的梦是吗?就当是我们都很寂寞,需要互相说话来摆脱孤独吧。”

  几秒钟后,她听到了女孩的声音:“你想和我说什么?”

  这二十岁女孩的声音,细腻而富有磁xing,如甘甜的露水穿透黎明,来到这五楼房间的大chuáng上。顶顶第一次微笑了:“什么都可以说,亲爱的。”

  “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呢?”

  顶顶还以为女孩会恨她呢。

  “因为你打断了我的恶梦,把我从地狱里救了出来,在梦里我快要死了,是你救了我的命。”

  她的华语字正腔圆,听不出有任何口音,但又不似北方人说的普通话。

  “好吧,我还准备向你道歉呢。”顶顶觉得与她的距离拉近了,索xing用手托着下巴说,“我们再聊些别的吧,比如——你的名字?”。

  女孩沉默了片刻:“我能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既然你不告诉我的名字,那我就叫你‘无名女郎’了。”

  “无名女郎?”她的语气有些古怪,随后柔声道,“我喜欢这个名字。”

  顶顶无奈地苦笑一下:“好吧,无名女郎,你几岁了?”

  “二十一岁。”

  “你从哪里来?”

  “我不知道。”

  女孩冰冷地回答,但顶顶并不气馁:“看来你还是没把我当朋友,你一直住在南明城吗?”

  “嗯。”

  “你的家人呢?爸爸妈妈呢?”

  “我不知道。”

  顶顶知道她在故意回避问题:“好吧,无名女郎没有父母,但总有住的房子吧?住在哪呢?”

  回答依然是:“我不知道。”

  这个标准的一问三不知的“无名女郎”,忽然把上半身撑起来了,长发垂在枕头上,扫过顶顶的脸颊。

  “那条láng狗是你养的吧?”

  “是的。”

  谢天谢地,这次她总算没回答不知道。

  “它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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