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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_蔡骏【四部曲完结】(77)

  隔壁房间更乱成了一团,在杨谋的反复哀求之下,huáng宛然做着徒劳的抢救,浑身都沾满了血迹。如果在医院还可以打qiáng心针,或者电击等等手段,但在这也只能做到这些了。他们足足折腾了半个钟头,唐小甜的身体却渐渐冷了下来。

  还是童建国无奈地说话了:“好了,我们都已尽力了,不要再打扰死者,让她安息吧!”

  “不!我们可以救活她的!小甜不会死的!”

  杨谋发疯似的叫喊着,吻着妻子的嘴唇想要人工呼吸,可唐小甜的牙关早已死死咬住,根本无法掰开来。

  “别这样,孩子。”

  童建国像父亲一样抱住杨谋的头,他的双手是如此有力温热,稳稳地将他拉了回来,终于让他不再叫喊了,只留下悔恨和内疚的泪水,不停地打落在地板上。

  他的妻子安静地躺着,鲜血染红她的婚纱,灵魂走上了另一条红地毯,天使迎接着幸福的新娘子。

  唐小甜是第五个。

  ※※※

  月亮又出来了。

  残破的罗刹王国宫殿。

  叶萧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夜风里充盈着不知名的花香,白天的暑气已全部消散,身体每一个细胞都放松了,眼皮也低垂下来,几乎要睡倒在石阶上。

  “嘿!”顶顶突然拍了他一下,随后把他的双手拽起来,“打点jīng神好不好!”

  其实她自己的qíng绪也不好,或许是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刚才心里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有根蜡烛骤然熄灭。

  叶萧用力地深呼吸,想让自己清醒些,同时感到顶顶的手心冰凉,他迅速走上台阶说:“你在害怕?”

  “好像——好像——有人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

  “感觉!”她重重地投掷出这两个字,随后也走上石阶,几乎与叶萧的目光平行着问,“你相信自己的感觉吗?”

  “我——”他犹豫了几秒钟,作为一个警官,虽然感觉对破案很重要,但证据和逻辑才是最重要的,“不相信!”

  顶顶眯起了眼睛,把焦点投向黑暗的远方:“我好像……听到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她在惨叫……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无比凄惨!”

  听她神经兮兮又断断续续的描述,叶萧浑身都起了jī皮疙瘩,那个年轻女人宛若在身边,贴着他的耳朵尖叫……

  叶萧又向后退了一步:“算你有千里眼,顺风耳。”

  接着,他走入身后的宫殿遗址,月光下只剩石壁和回廊,当年的金碧辉煌再也不见,成群结队的宫娥妃子、大臣武士们化作幽灵,纷纷惊讶地围绕在他俩身边,彼此指点这个男人的冷竣,这个女人的灵异。

  他环视周遭的一切,完全看不清楚出去的路,到处是残破的宫殿和墙壁,抬头便见到回廊顶上的月亮:“今夜,也许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你怕了?”

  “留在这里过夜?”叶萧索xing坐倒在宫殿回廊下,摇摇头说,“我曾在比这可怕得多的地方过夜不止一次,没什么能吓倒我。”

  其实他不过是在给自己鼓劲而已,恐惧是任何人都无法摆脱的qíng绪。

  “那就在这睡个好觉。”顶顶也坐倒在回廊下,将旅行包垫在背后作沙发,缓缓将身体放平下来,任凭古老的风chuī动发梢,她回头淡淡地说,“叶警官,麻烦你到后面去休息吧。”

  叶萧尴尬地转到回廊背面,正好与顶顶隔着一堵石墙,好像在两个不同的房间——尽管都没有屋顶。

  他也将旅行包垫在身下,今天从早到晚不停地走路,还在烈日下爬了一座大金字塔。体力不知已透支了多少次,又一次次qiáng迫自己恢复过来,现在终于用到尽头了。

  瞌睡虫渐渐布满全身,后脑勺枕着斑驳的回廊石壁,隐隐听到某种窃窃私语。是一千年前墙边偷qíng的王妃?还是某桩卑鄙的宫廷yīn谋?抑或巫师念出的可怕咒语?整个人像浸泡到了坟墓中,被时间的灰尘覆盖和埋葬……

  而在这堵墙的另一面,萨顶顶却面对月光叹息,乌云再度掠过头顶,残墙的yīn影爬上额头,让她在黑暗中发出动人的目光。

  就要在这里过夜了吗?

  尽管叶萧就在墙壁后面,却仿佛已消失到另一个世界。刹那间,孤独与无助涌上心头,在西藏的荒原上独自旅行时,她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为什么?

  她摸着自己的心口,仔细倾听回廊浮雕里的声音,是梵天大神雕像的呼唤,还是佛祖在恒河畔的布道?四周的朦胧黑影里,有无数光点在跳跃,她知道那些幽灵就要来了,为她讲述古老的故事,或者一个古老而准确的预言。

  顶顶迅速低头打开旅行包,从最保密的夹层里,小心地拿出一个布荷包,那是她在云南旅行时买的。荷包里装着十几片半圆形金属,薄薄的宛如古老钱币。她用手电照亮那些铁片,才发出打磨过的奇异反光——居然是十几枚古代铁甲片!

  每一个半圆形的甲片,都烙着菱形的花纹,中间是绽开的莲花。这些甲片被她摸过许多遍了,有的莲花纹变得异常光滑。

  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甲片,是白天在大罗刹寺的内部,从那口石棺旁边捡出来的。

  把这枚今天发现的甲片,和荷包袋里珍藏的甲片,放在手电光线下仔细对比——

  无论是外在的形状和大小,还是上面奇异的花纹图案,或是摸在手上的重量和质感,都几乎是一模一样!说不定就是同一个盔甲师傅做出来的!

  心头又一阵狂跳,顶顶紧捏着甲片,抓着另一个人的灵魂,连手腕都在剧烈颤抖。

  没错!没错!她不停地暗示自己,尽管想象起来那样不可思议,简直就是上天安排的奇迹!

  顶顶再低头看着铁甲,几朵莲花正在手心缓缓绽开,香气缭绕整个宫殿。将她带回几千公里之外,几千公尺海拔之上,那片依山而建的古老城堡,那个最最神秘的王国遗址——

  它的名字叫古格。

  ※※※

  夜晚,二十三点。

  厉书从黑暗中睁开眼睛,额头布满冷汗,树影投she在窗玻璃上,如同某种怪shòu的张牙舞爪——山魈还会来吗?

  一个小时前,他们冲出了大本营,在恐惧的南明街道上,发现那只可怕的野shòu,正踩在浑身是血的唐小甜身上。千钧一发的关头,童建国居然掏出一把手枪(天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难道他一直带着手枪出国旅行?还是他根本就是个逃窜的杀人犯?),山魈就此被他乱枪击毙,但唐小甜的xing命还是没有保住——旅行团的牺牲者增加到了五个!

  下一个又是谁?

  眼前仍是山魈被打死的尸体,黑色的shòu血流淌在马路上,似乎一直流到了楼下,又顺着外墙爬上三楼,钻进他的窗户fèng隙,将地板也染成血腥的颜色。

  他急忙起身打开电灯,发现地板上什么都没有,又仔细检查了窗户,外面的黑夜沉沉地睡着,想象中的黎明依然遥远。

  又想到那条láng狗,它怎么不叫了呢?是不是就潜伏在门外?它和山魈又是什么关系,难道山魈和láng狗是盟友?厉书的脑子越想越乱,眼前又映出另一张脸庞——

  那个美丽而神秘的二十岁女孩,她的名字叫小枝——láng狗的主人——连她的宠物都如此可怕,照此推理,她本人岂不是更可怕吗?

  突然,厉书感到呼吸困难,用力摸了摸自己胸口,并没有十字架坠子的踪影——从小父母就bī迫他在胸口挂着十字架,直到他读高中时偷偷扯下坠子,却几次被天主教徒的父亲bào打一顿。算来已有十多年没戴过了,但现在那感觉又压在了胸口,冰凉的金属几乎要烙进皮肤,受难的耶稣在心头呻吟,似乎流经他心脏的血液,是从耶稣手脚的伤口渗出的。

  怎么回事?这屋子越来越让人窒息,想要开窗却像被焊死了一样,怎样也无法打开窗框。他再也不顾童建国的警告,立刻打开房门,在外面的走道大口呼吸,这才像即将溺死的落水者,浮出水面捡回了一条xing命。

  当厉书终于喘过气来时,才发觉楼道里还亮着一丝火星,他惊慌地转身喝道:“谁?”

  在楼道的另一头,伊莲娜缓缓站起来,火星就在她的手里,原来是一支女士香烟。

  她尴尬地按灭了烟头,昏暗的楼道灯照亮她苍白的脸,灰色的眼珠闪烁着一点泪光。

  “你怎么出来了?”

  厉书快步走到她跟前,qíng不自禁地抓住她肩膀,感受到她身体里的颤栗。

  “对不起,让你看到我抽烟了,我平时很少抽烟的,真的。”

  这美国女孩的声音也越发颤抖,像个做错事了的小姑娘,厉书苦笑了一下:“你睡不着吗?”

  “是——你呢?”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的房间让我透不过气来。”

  “那到我的房间里坐一会儿吧。”

  伊莲娜说得很大方,把厉书让进屋子。打开一盏微弱的台灯,她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整个身体几乎陷进去了。厉书也不再客气,闭上眼睛坐在她身边,紧张的神经片刻放松下来,仿佛刚从地狱里逃脱。

  “要是现在有一杯啤酒该多好啊!”

  “冰箱里有好几瓶,可惜都过了保质期。”

  伊莲娜的qíng绪也好了一些,手臂顺势搭在沙发靠背上。厉书心里乱跳了几下,感到她的手几乎挂到自己肩上了,他转头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知道吗?你的眼珠和头发的颜色,还有你的脸型都很特别,不像我以前认识的很多美国人。”

  “我生在马萨诸塞州的一个小城,父亲是俄罗斯裔移民,我母亲是罗马尼亚裔移民。”

  “俄罗斯与罗马尼亚?”厉书感到非常意外,再仔细看看她的脸型,倒真有东欧和巴尔gān的味道,“你是个特别组合的产物。”

  她俏皮地苦笑一下:“其实,我祖父出生在上海!”

  “上海?”

  这个回答让厉书更惊讶,伊莲娜仰着头平静地说:“我的曾祖父是俄国贵族,据说是世袭了八代的伯爵。1917年俄国革命后,曾祖父全家流亡到中国,定居在上海的俄罗斯社区。”

  “原来你是白俄人的后代,和中国的缘分还不少。”

  “我的祖父在上海出生并长大,直到二十多岁才移民去了美国。几年前我第一次到上海,还专门去寻找过他的出生地,可惜那片老房子刚被拆掉。我的祖父从小就会说中文,中文和俄文一样都是母语。在我小的时候,他常给我说上海的故事,甚至qíng不自禁地跳出几句中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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