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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转门_蔡骏【完结】(35)

  听到这句话高玄愣住了,他惊讶地看着chūn雨,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小径分岔的花园?旋转门?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小径分岔的花园,还有旋转门都是我亲身经历的,还有许多不明白的问题要问你。”

  “等一等。”高玄又转身看了看周围,好像有人在追捕他似的,他低声说,“现在下着雨我可不忍心让你淋湿着凉。”

  他带着chūn雨离开国会广场,来到旁边一条大街上。chūn雨还记得,就是在这里差点被龙舟的汽车撞到,她才把高玄跟丢了的。

  这是高玄把风衣脱下来,盖在chūn雨头上遮挡风雨。在他温暖的手臂下,chūn雨感到无限幸福,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的上海,便顺势靠在了他身上。

  可他表qíng却有些尴尬,压低声音说:“对不起,我的时间非常有限,请尽快把qíng况告诉我。对了,我们可以到对面去吗?”

  高玄指了指马路对面一个星巴克咖啡馆。

  “好的,我再也不会让你从我手上溜走了。”

  chūn雨的声音那样柔和,仿佛能融化一切。

  在路口横道线前等了片刻,直到红灯变成了绿灯。chūn雨第一个冲了出去,高玄举着风衣跟在她后面。突然,她听到一阵尖厉的刹车声,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只见一道qiáng烈的大光灯,立刻感到一阵眩晕。

  只有半秒钟的瞬间,chūn雨停在了横道线上。

  正好有一只手,在她身后猛推了一把,她感到自己飞出去了好远,重重地跌在了水泥地上。

  与此同时,恐怖的刹车声仍在啸叫着,并发出了一记沉闷的撞击声。

  倒在地上的chūn雨回头望去,只看到高玄的身影弹了起来,底下是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

  她张大着嘴却发不出声音,视线里一切似乎都模糊了,只剩下高玄的身体,姿态优美地在空中飞舞。是的,他被汽车撞得飞了起来。

  高玄掉在了地上。

  头朝下。

  尖叫从chūn雨的口中发出,持续了十秒钟后,她看到高玄的脑袋底下,缓缓流出了一摊暗红色的鲜血。奔驰车里的司机已然晕了过去,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半个小时前刚喝下了三瓶伏特加。当他迷迷糊糊地开到路口时,红灯骤然亮了起来,这时已经开到了横道线,他才突然意识到踩刹车。但在这个糟糕的下雨天,一切都已来不及了,奔驰车以不可抗拒的惯xing冲了出去,撞向正在过马路的一对年轻男女……

  灾难就这样发生了,高玄为了就她的xing命,勇敢地将她向前推去,而把自己留在了呼啸的奔驰车前。

  chūn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路口jiāo通很快堵塞起来,许多游客与路人撑着伞围拢过来。冰凉的雨就像高玄的血水,无qíng地打在她的脸上,直到她像弹簧般跳了起来。在上百双目光的注视下,她扑到了高玄身上,只见他仰天睁大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chūn雨把手伸到他的脖子下面,努力想要把他抬起来,但受伤即刻沾满了鲜血。雨水冲刷着伦敦的路面,高玄身下流出一条暗红色的小溪,汩汩地流向街边的下水道。

  “高玄!”

  她声嘶力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泪水和着雨水一同滴进他的眼睛里。终于,高玄的眼皮眨了一下,眼球里出现了chūn雨的影子。

  身后似乎有人在拨打急救电话,她抽泣着喊道:“亲爱的,你会没事的,一定要坚持住!”

  后脑勺依然在止不住地流血,高玄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发出一阵轻微的声音——“我们曾经爱过吗?”

  嘈杂的人声和雨声无法掩盖这句话,似乎整个伦敦都沉默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是的,她为这句话已等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如今终于从他口中听到,她觉得就算自己立时死去也值得了。

  “我们当然爱过,谁也无法把我们分开。”

  高玄苍白如纸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酒窝也雨中的花朵绽开。

  然后,chūn雨也微笑着低下头,深深地吻了他的嘴唇。

  他的最后一口呼吸留给了她。

  当chūn雨把头抬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已再也不能转动了,静静地注视着伦敦苍茫的夜空。

  他死了。

  格林尼治时间2005年6月2日凌晨0点01分格林尼治时间2005年5月27日晚上10点44分14秒,高玄死了。

  在大本钟的眼皮底下,一个繁华的jiāo叉路口上,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下来。

  chūn雨倒在高玄身上,昏迷了过去。

  然后,又睁开眼睛。

  她看到一个昏暗的房间,奇怪的光线从身后she来,并没有雨点琳下来,天空竟然变成了老旧的天花板。

  现在chūn雨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着,两条腿好像要迈开来走路,却突然一下子定格住了。

  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除了汗水之外,并没有任何血的痕迹。

  大本钟消失了,伦敦的天空消失了,四周的人群和建筑都消失了,就连——亲爱的高玄也消失了。

  大脑又一次变得空白,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感到身后不断chuī来旋风,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身后竟然是——旋转门。

  旋转门正在飞速转动着,四扇玻璃不断发出耀眼的闪光,一如她多舛的命运。

  难道刚才只是个梦?

  chūn雨又向前走了几步,困惑地环视了周围一圈。这里看起来是间客厅,有一些破旧的沙发和家具,正面的墙上镶嵌着一个挂钟,指针正走到12点01分的位置。

  看到这个时间,她一下子都回忆了起来,刚才自己拿着“迷宫路线图”,穿过了小径分岔的花园。在花园中心有一间老房子,终于让她见到了传说中的旋转门。

  当chūn雨走进这扇旋转门的瞬间,竟突然回到了大本钟脚下,时间也倒退到5月27日晚上10点钟,她又一次目睹了大本钟的停摆。接着,她与自己日思夜念的人——高玄重逢了。就在他们要过马路时,突然开来一辆发了酒疯的汽车,高玄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chūn雨,然后死在了她的怀里。

  她还清楚地记得最后她吻了高玄,接着便天旋地转地失去了知觉。

  然而,当chūn雨重新睁开眼睛时,却又回到了6月2日凌晨0点01分。

  刚刚经历了那么多事qíng,但在这里只过了十几秒——或者一刹那而已。

  究竟怎么了?是世界一下子变得荒谬了,还是命运给她开了个大玩笑,抑或自己得了严重的妄想症,应该被送进维多利亚jīng神病院呢?

  chūn雨觉得自己简直要崩溃了。

  忽然,她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从客厅的黑暗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她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走了几步。白色影子立刻跳出来,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这张充满皱纹的脸让chūn雨几乎摔倒,但她还是认出了老妇人。

  原来是吉斯夫人。

  老妇人的脸上也写满了惊恐,她长大了嘴巴却没有喊出声来。几秒钟后她伸出了gān枯的手指,那长长的指甲几乎刺向了chūn雨的眼睛,而chūn雨却丝毫都没有反抗的样子。

  然而,吉斯夫人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慢慢落到chūn雨的眼角上,抹去了她的一滴泪珠。

  到这种时候,任何坚qiáng的女孩,都无法禁止自己哭泣了。泪水继续在脸上流淌,她轻轻地靠在老妇人肩头,而吉斯夫人也揽住了她,两个人就像母女般拥抱在了一起。

  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刚才在大本钟下流尽了,这时却打湿了老妇人的衣衫。chūn雨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似乎世界又一次倒塌了下来,接着黑暗便接管了一切,让她渐渐失去知觉,沉入大西洋的最深处……

  北京时间2005年6月2日中午12点整今天,上海阳光明媚。

  “什么?chūn雨在大本钟下见到了高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叶萧如此失态,他像个大猩猩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竟脱下了身上的衬衫,打开电风扇chuī着自己的脑袋。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她发给我的邮件里就是这么写的。”

  “本来大本钟停摆,就是一件让全世界都惊呆了的事qíng。chūn雨居然在同一时间,又见到了高玄——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叶萧又随手关掉了电风扇,坐倒在沙发上再也不说话了。

  十分钟前,我来到表兄叶萧警官家里,告诉他这几天来我的发现。然而,当我才说到5月27日的晚上,chūn雨在大本钟下遇到高玄时,叶萧就已按捺不住火气了。

  我暂时不说话了,直到他渐渐冷静下来。

  “会不会是chūn雨的臆想呢?”他忽然抬起头来,又恢复了警察的敏锐的眼睛,“其实,像这种臆想的案例还是不少的,有些人因为深深思念自己的亲人,而在qiáng烈的自我暗示心理下,就会产生见到那个人的错觉——该不会一切都是她的想象吧?”

  “她的想象?”

  叶萧自信地站起来:“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见到过高玄,仅仅只是在大本钟下目睹了停摆的奇观,在这一离奇事件的qiáng烈刺激下,使她产生了与高玄重逢的想象,或者说幻觉。”

  “半年前,你见到过高玄的尸体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问出了这样一个弱智的问题。

  “没有——”叶萧沉默了半晌,“当时高玄从楼上摔下来,掉进了苏州河里,打捞了很多次都没有捞上来。后来请专家分析,认为他多半被河水带进了huáng浦江,在苏州河与huáng浦江jiāo汇处,江底有个极深的漩涡,高玄极有可能被吸了进去,最后沉在江底的淤泥中,这种qíng况是极难打捞的。”

  “既然没有看到尸体,那么就不能确定他已经死了。”

  “那是冬天的晚上,天上下着大雪,河水极其寒冷,接近零度冰点,我是看着他沉下去的,就算不淹死也会冻死,不可能再回到人间了——除非真是他的幽灵重现!这不是小说,我也不相信什么幽灵。”

  “如果高玄还活着呢?”

  “不!绝不可能!我想是chūn雨疯了吧,你应该叫她立即回国,接受全面的心理治疗。”

  我还是摇了摇头:“至少弗格森教授不是她的想象!还记得S大的历史老师孙子楚吗?我向他证实过了,弗格森教授确实到过中国的S大,而且还来找过孙子楚。”

  叶萧拧起了眉毛,停顿了片刻:“你还没吃午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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