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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谁是我1+复活夜2+拯救者3_蔡骏【三部曲完结】(21)

  “你想要什么?”

  一个声音像从遥远的天上传来,眼前依旧是维也纳的咖啡馆,对面坐着的却是个土耳其人,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再也无法隐藏自己了——我想要什么?

  “女人……年轻的女人……漂亮的女人……纯真的女人……聪明的女人……”

  “高能,你回答得很好,但我猜你想要的不止这些。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

  无法拒绝,我无法拒绝他的提问,咖啡馆里烟雾缭绕,必须说出来,“房子,很大很大的房子。我不要老鼠窝,也不要和父母住在一起。我需要只属于我的大房子。它还要非常漂亮,功能齐全,至少有三层楼,一千平方米,不算外面宽敞的院子。每天回家都有菲佣给我拿拖鞋,看门的大狗来迎接我,三十平方米的浴室供我洗澡,私家放映厅供我看电影,如果有游泳池就更好了。”

  “不错,我也想要这样的房子,你还想要什么?”

  土耳其人载着红色的毡帽,我看着他的眼睛只能继续说下去:“车,我必须有一辆,不,是三辆车。一部是宝马760的房车,可以去参加福布斯的晚宴。一辆是奥迪Q7的suv,可以去长途旅游探险。最后一辆是保时捷——不,是法拉利敞篷跑车,凌晨一点可以带着我的女人,开到时速二百公里兜风!”

  “说得真棒,你可以做我的好朋友了,你想要得到财富和女人,你还想要权力和荣誉。所有人都会尊敬你,每个人都会给你让路,甚至对你感到畏惧。只要你高兴,就可以让许多人飞huáng腾达;只要你不高兴,也可以让更多人倾家dàng产。”

  “是的,但我还想要……我还想要……杀……”

  “杀什么?”

  “杀人!”

  虽然坐在维也纳的咖啡馆里,我却看到了一片huáng土覆盖的沙场,成千上万的战马嘶鸣,铁甲与皮铠包裹北国的骑士们,阳光穿破层层乌云,照亮铁矛锋利的刃口……

  “你看到了什么?”

  “恶魔——”我突然换上一身铁甲,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我看到一张恶魔的脸,骑着一匹雪白的战马,挥舞长矛向敌军冲杀而去。他的面貌太过于恐怖,无疑来自最古老的地狱,所有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接着便是血流成河的杀戮。”

  “你杀了谁?”

  刹那间,眼前掠过许多人的脸,有两次跟踪我的那个男人的脸,有那个被我打得头破血流的“人”的脸,还有候总皮笑ròu不笑的脸,田露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还有其他无数我认识或不认识的脸……所有的脸都有对我做着奇怪的表qíng,最后却是哄堂大笑,他们笑得那样肆无忌惮,仿佛在看一个小丑的表演。

  而我就是这个小丑,脸上涂着白色的油漆,鼻子上还顶着一个红球。

  “你们全都去死吧!”

  我挣扎着大叫起来,又无能为力地躺下。

  “你还想起了什么?比如——你的过去?”

  “过去?”

  一想起这两个字,脑子就隐隐作痛,仿佛被一根针深深扎入,身体触电般跳起。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眼前却是白色的世界,温暖的灯光照she着我。

  “你没事吧?”

  妇助手将我扶起,我摇摇头,“还好!做了许多个梦,梦见自己到了一百年前的维也纳?”

  “这是我们的心理治疗,希望能找到你晕倒的根源,这也可能与你的过去有关。”

  “谢谢!”我擦了擦额头的汗,“但是,史现在想回家了。”

  几分钟后,当我走出医院大门,才发现治疗持续到了深夜。

  拖着疲惫的脚步,坐上回市区的夜班公jiāo车。妈妈给我打来电话,我说就快要到家了。午夜的星空下,车子晃晃悠悠开了很久,朦胧地看着马路两边的灯光,像黑色纱布后的许多双眼睛。

  司机一直放着电台广播,子夜十二点,突然响起一个磁石般的声音:“我是秋波,欢迎你打开收音机,走进‘午夜面具’。”

  又是这个节目,我已记住了这个声音,像海绵一样源源不断吸收我的听觉。

  午夜的公jiāo车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些夜班回家的中年人,有的人昏昏yù睡,有的人坐着发呆,只有广播里传出的轻柔声音,飘dàng在公车的每一个角落。

  “此刻,你在做什么?还戴着那副沉重的面具吗?或是已经卸下面具,独自躺在自己的小窝里,舔着白天留下的伤口?好了,吴小姐请说话……”

  这是一个午夜谈话类节目,每个打进电话来的听众,都可以向主持人倾诉心里的苦闷。主持人很少会主动cha话,更不做道德上的评判。真正的主角是打进电话的听众,主持人则扮演着倾听者的角色。

  主持人秋波接完两个电话说:“现在给大家听一首歌,张雨生的《我是一棵秋天的树》。”

  随着一段简单的钢琴弹奏,电波里响起那难以模仿的独特嗓音——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稀少的叶片显得有些孤独/偶尔燕子会飞到我的肩上/用歌声描述这世界的匆促……”

  听到第二句,心就被揪起来,眼眶条件反she地湿润了。我拼命想要忍住,却难以抑制泪腺的分泌。这些古老的液体夺眶而出,冲刷脸颊上的尘土,从两腮滑落到手背。无法理解自己的眼泪,但我的心已投入到歌声中。亘古不变的无奈,让人难以释怀。我惊讶世上竟有如此的歌喉,也惊讶天底下还有这样的qíng怀——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

  稀少的叶片显得有些孤独

  偶尔燕子会飞到我的肩上

  用歌声描述这世界的匆促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

  枯瘦的枝gān少有人来停驻

  曾有对恋人在我胸膛刻字

  我弯不下腰无法看清楚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

  时时仰望天等待chūn风chuī拂

  但是季节不曾为我赶路

  我很有耐心不与命运追逐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

  安安静静守着小小疆土

  眼前的繁华我从不羡慕

  因为最美的在心不在远处

  在午夜的公车萦绕,像永远不会离去的幽灵,来到我耳边安静地歌唱。他的声音时而淡定时而激昂,时而苍凉时而温暖,不争不取,不离不弃,像路边一掠而过的树,如此寂寞如此凄凉,却独自享受自己的世界,无论白天与黑夜的变化,无论chūn夏与秋冬的更替,无论多少个世纪多少个轮回。

  一曲终了,我的泪水还没结束,确切地说是失声痛哭——全车乘客都注视着我,大概以为我的钱包刚被偷了。泪水依然挂在脸上,无法解释为何如此激动,就因为这首张雨生的歌?在最近半年的记忆里,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也是第一次听到张雨生,怎么突然有这种qiáng烈反应?永远也割不断的心灵感应,如同一根导火索,炸开了遗忘的秘密之门。

  下车后擦gān眼泪,仰望神秘的星空,不知明天将会怎样。

  明天,我将去杭州。

  第七章井与西湖

  2009年9月19日,上午九点三十分。

  肖申克州立监狱,C区58号监房。

  在我的小薄子里,刚刚写到明天准备去杭州——那是在2008年5月,那么2009年9月的明天呢?

  明天,我的明天,将有一个新的计划。

  再次仰头跳望铁窗外的天空,肖申克州立监狱占地数十公里,由美国西部的阿尔斯兰州管辖。这是美国最贫穷最偏远的一个州,夹在科罗拉多山脉与落基山脉之间,平均海拔两千米,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高山与荒漠。这里的夏天最高温度可达50摄氏度,而冬天最冷时只有零下20度,如此恶劣的环境几乎寸糙不生。十九世纪西部淘金的时代,涌入大量亡命之徒,才设立了这个阿尔斯兰州——这个词根竟然来自突厥语,意为狮子。

  cao场一角有块古老的墓地,平时大家放风的时候都不敢靠近。这座监狱建立至今的一百多年中,每个死在这里的囚犯,都会被埋葬在那片墓地。据说在午夜刮起大风的时候,墓地就会传出凄惨的呼号声——神秘死去的冤魂们,想要占有活着的囚犯的身体。

  只有一个人,他在许多年以前,永远消失在了监狱里,却没有被埋葬进墓地。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除了那个人。

  因此,每年都会有人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虽然也有罪大恶极之辈,即便坐上电椅一百次也不足以偿还所犯之罪行。但我对此仍然心怀恐惧,生怕半夜里睡得正熟之时,突然有一只手将我拖入地狱。

  我不想死在肖申克州立监狱,更不想终老于此地。

  因为,我没有杀人。

  对不起,我不需要在你们面前为自己辩护,还是继续写我的故事吧。铅笔在小簿子里写下一年多前的“明天”——

  周六。

  我坐上前往杭州的长途巴士。

  出门前骗父母说,公司让我去苏州出差两天。看着妈妈有些担心,我便说是和销售部同事一起去的,必须把这笔业务谈下来,否则月底有可能要被裁员了。为保住我的饭碗,妈妈只能放我走了——若我告诉她去杭州,她是拼着老命也不会放我走的。

  没错,我要重返一年半前发生车祸之地,就像博客中所写:“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我相信我自己的勇气,那才是我真正的命运。”

  2006年秋天的傍晚,我带着这样的勇气,带着被遗忘的秘密,悄悄前往杭州的某个角落。这个难以抗拒的诱惑——导致了我的意外,还有另一个人的死亡,抹去了我脑中所有记忆。但我仍要走向时间的另一端,回到致命的地方,回到毁灭的时刻。我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我遇到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拥有了令自己难以置信的能力:读心术。

  中午,巴士由沪杭高速抵达杭州。

  无暇游玩西湖等名胜,在车站附近吃了点快餐,就坐上出租车前往龙井。我的记忆里没有这座城市,透过车窗望去那么陌生——除了四月份去海岛培训,最近半年都没离开过上海。

  远远地可以望见西湖,但很快就开出城市,两边都是山坡和树林——龙井是山区,有许多小村落,现在也算西湖风景区的一部分,最有名的就是“龙井问茶”。我让司机在一条公路隧道出口停下,穿越一座陡峭的山峰,名叫“白鹿山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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