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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公寓[荒村系列2]_蔡骏【完结】(44)

  “小枝,你看过《牙买加客栈》吗?真奇怪,我们只翻过了一座山,就好像从中国的浙江来到了英国荒凉的西南海岸。”

  “高中的时候就看过,所以才会喜欢你写的小说。”

  听完她的这句话,我不禁有些暗暗得意了。

  在颠簸了十几分钟后,我的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石头牌坊出现了——荒村到了。

  我帮小枝提着行李下了车,仰望那座让人望而生畏的石头牌坊。牌坊起码有十几米高,刻有许多复杂的石雕,在牌坊正中有四个楷体大字——“贞烈yīn阳”。

  不知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放在这座大牌坊上却使人不寒而栗。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牌坊的yīn影投she在我的身上,深深地震慑住了我。

  小枝伸手捅了捅我:“你怎么了?”

  “不可思议,我竟然能在荒村看到这么大的牌坊!”

  “这是座皇帝御赐的贞节牌坊。几百年前的明朝嘉靖年间,荒村出了一位进士,在朝廷做了大官,皇帝为了表彰他的母亲,所以御赐了这块牌坊。”一阵海边的冷风袭来,小枝又把围巾裹严实了,“别看了,快点进村吧。”

  我先辨别了一下方向,东面是一大片的岩石和悬崖,可以望到汹涌的黑色大海,海平线上凝结着一层厚厚的乌云。而另外几面则是连绵不断的山峦,山上一片荒芜。而在这块贞节牌坊后面,就是我在梦中寻觅的荒村。

  透过高大的牌坊,只见古老的瓦房和新建的洋楼梅花间竹地散布着,yīn冷的海色天光照she在瓦片上,给整个村子添上了一层寒意。我轻叹了一声:“现在我明白为什么要叫荒村了。”

  小枝带我走进村里一条狭窄的小巷,两边都是些老屋子,却见不到什么人。她低着头走着,仿佛带着一个不速之客进村了。我忐忑不安了起来,轻声问:“荒村有没有旅馆?”

  她拉下围巾:“你认为这里会有旅馆吗?荒村自古以来就很封闭的,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外人来过了。”

  我愣了一下:“那我住在哪里?”

  “就住这里。”

  小枝淡淡地说,指了指旁边的一扇大门——

  这是一座古老的宅子,大门两边耸立着高高的围墙,一扇斑驳的大门紧闭着,两块木门板上各有一个大铜环。我后退半步,借助日暮时分的昏暗光线,看见了刻在高大门楣上的三个字:“进士第”。

  当我还没反应过来,小枝就已推开了那扇黑色的大门。门槛足有几十厘米高,她一大步就跨了进去,回过头来说:“进来啊。”

  面对这座“进士第”的高大门楼,我战战兢兢地站在门槛前说:“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啊。”

  我愣了一下,然后小心地跨入了门槛里,低声说:“你家祖宗是进士?那么说村口的牌坊就是皇帝赐给你家祖宗的?”

  “嗯。”她淡淡地回答。

  我揉了揉眼睛看着这座“进士第”的天井,两边是摇摇yù坠的厢房,正对大门的是一间歇山式屋顶的厅堂。昏暗的天光从高高的房檐上落下来,使这间古宅显得更加yīn森。

  小枝并没有进厅堂,而是走进了旁边的一扇小门,我紧跟在后面,走进了古宅的第二进院子。这是一个更小的天井,东、西、北三面都环绕着两层小楼,三面的木楼都是歇山顶,有着雕花的门窗和梁柱,让我想起了冯延巳的“庭院深深深几许”。

  突然,我的背后响起了一个沉闷的声音:“你是谁?”

  这声音差点没把我给吓死,我晃晃悠悠地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又瘦又长的人影,站在一扇打开的木窗里。

  小枝连忙对那个人说:“爸爸,他是我们大学的老师,来我们荒村考察历史和民俗的。”

  原来是小枝的爸爸,我吁出了一口气。不过她也真会编,居然说我是她大学老师,可我比她也大不了几岁啊。

  “欢迎你来到荒村。”

  小枝的爸爸从另一扇门里走了出来,我这才依稀地看到了那张脸。他是一个瘦长的中年男子,脸庞消瘦而憔悴,眼眶深深地陷下去。但他的肤色却很白,不像是一般的农村人,他年轻的时候应该很英俊的。他走到我面前微笑说:“你好。我是荒村的小学老师,你叫我欧阳先生就可以了。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在我们家住几晚吧,反正这间老宅里只有我和小枝父女俩,还空着许多间屋子。”

  我回头看了小枝一眼,现在我才知道了她的姓名:欧阳小枝。

  寒冬的夜色已渐渐笼罩了荒村,欧阳先生把我们领到了前厅里,打开房梁上的灯,灯光照亮了厅堂的匾额,匾上写着三个行书字:“仁爱堂”。在匾额下面是一幅古人的卷轴画像,那人穿着明朝的官服,应该就是那位嘉靖年间的进士了。

  厅里空空dàngdàng的,只有一张圆形木桌摆在中央,上面放满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欧阳先生露出了慈父的微笑,说知道小枝今天要回来,所以特意准备了一桌好饭菜。荒村在海边,自然多是海鲜,正合我的胃口。欧阳先生的话并不多,默默地扒着饭。我发现他的饭量极小,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他的脸在昏huáng的灯光下面无血色,果然是清贫的乡村教师形象。

  晚餐后,小枝把我领到后面靠北的那栋楼上。我战战兢兢地跟在她后面,爬上一道陡陡的木楼梯,摸瞎子一般到了二楼房间里。小枝摸了半天都没打开电灯,她抱歉地说:“这房间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大概电路老化了,你稍等我片刻。”

  小枝下楼去了。我伸手向四周挥了挥,摸到一排木雕窗户,居然连玻璃都没有,只有贴在木格上的一层窗户纸。我独自站在黑暗中,透过木门能看到窗檐上的几颗星星——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忍不住伸手推开了木窗。

  窗户刚被推开,我就看到了一点幽暗的亮光,宛如鬼火一样闪烁不停。

  “别怕!是我。”

  是小枝的声音,她随着那线幽光走进了房间,手里提着煤油灯。我长出了一口气:“你可别吓我。”

  她低声笑了笑:“你不是出版了许多恐怖小说吗?怎么还会害怕呢?”

  “恐惧源于未知。”我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煤油灯光,在那点闪烁的红色火苗下,小枝的脸庞被映成了奇异的颜色。她还抱着一捆厚厚的棉被,然后把煤油灯放到木桌上,使我大致看清了这间屋子。房间其实挺大的,中间还有一张屏风,后面是一张睡榻。

  奇怪的是,房间里并没有多少灰尘,看上去gāngān净净的,不像是很久没人住过的样子。小枝说:“我爸爸喜欢gān净,所以他把十几间空房子都打扫了一遍。”

  “十几间空房子?果然是‘进士第’。可这么大的宅子,只有你们父女两个人住,不会感到害怕吗?”

  小枝悄悄关上木窗说:“因为我们家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亲戚了。”

  “那么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大学的老师?”

  她拧起了眉毛,把棉被jiāo到了我的手中说:“你看到村口的贞节牌坊了吗?荒村人的风气自古就是非常保守的,如果我照实说的话会引起别人闲话的。所以,我只能说你是我大学老师,来这里是为了考察荒村的历史和民俗,这样我爸爸就不会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嗯,那就让我做你几天老师吧。不过,我的年龄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可要当心穿帮哦。”

  “行了,我就住在西面的楼上,如果有什么事,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小枝,”我看着她的眼睛,却磨磨蹭蹭说不出话来,“没什么,只是非常感谢你。”

  “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一路上给我提行李。”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的行李可真沉,把我给累坏了。你该不会是想要找一个免费的挑夫,才答应带我来荒村的吧?”

  忽然,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屏风上,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可以依稀看到一些jīng致的图案。我连忙端起煤油灯靠近了屏风——

  这是一张四扇朱漆屏风,大约有两米高,四米宽。屏风的骨架是木制的,中间涂着红色的漆,虽然古老的岁月使它有些褪色,但仍在灯光下残留几分惊艳。屏风可折叠为四扇,每一扇都画有彩色的图案,应该是清朝中期以前的作品。

  “天哪,这可是件古董啊!”我qíng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我真没想到这样好的古董居然摆在一间空房子里,还让我这个陌生的客人住进来,真不知道这“进士第”里还藏着多少宝贝?小枝并不回答,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我并没有在意,而是仔细看了看屏风上的画,风格有点像清版线装书里的cha图,只是年代太久远了,色泽看起来有些暗淡。但更让我惊讶的是屏风里画的内容——

  屏风左起第一扇画的是一男一女,女子美丽动人,倚在一间茅屋门口,而那男子背着行囊似乎是要远行的样子,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依依不舍,看来画的是夫妻或恋人离别的场景,有点“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的味道。

  第二扇屏风正中仍然是那个女子,似乎正在伤心流泪,在她的身前站着一个面貌奇特的僧人。僧人的手中持着一支笛子,正把笛子递到女子的面前。我摇摇头,看不懂这幅画什么意思。

  第三扇屏风画的是室内场景,前面那女子正独坐在竹席上,手中握着笛子送到唇边,似乎是要chuī笛子的意思。而在画面上方的房梁上,则悬着三尺白绫——难道要悬梁自尽?整幅画面充满了凄惨和死亡的气息。使人不寒而栗。

  第四扇屏风画的还是室内场景,房间正中是一个男子,他身边竟躺着一口硕大的红漆棺材!更可怕的是棺材盖板是打开的。而那男子手中也持着一支笛子,面色诡异无比。看着这幅画,我端着煤油灯的手不禁有些发抖,灯光不停地闪烁起来,一些奇怪的黑影在屏风上晃动,仿佛画中的男人真要从屏风里走出来了,我立时就被吓得毛骨悚然,手一晃差点把煤油灯给打翻了。

  我不禁咋舌道:“小枝,这张屏风实在太离奇了,这四幅画又是什么意思?”

  她蹙着眉头,犹豫了许久才幽幽地说:“这张屏风画的是胭脂的故事。”

  “胭脂是谁?”

  闪烁的煤油灯光映红了小枝的脸,她柔声娓娓道来:“在明朝嘉靖年间,荒村有一对年轻夫妇,妻子的名字叫胭脂。夫妇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孩子。平静很快就被战争打破了,当时的浙江沿海战乱频繁,常有日本海盗出没,这段历史你应该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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