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他并不愿意去了解这些。
那一年在路过人间惊鸿一瞥，让他学会了热爱创造了这一切的人类，也从此在灵魂深处留下难以磨灭的黑暗。
渴望，放弃。失望，希望。羡慕，守护。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不甘心只能成为旁观者，不甘心被这个世界排斥，不甘心自己的灵魂无法沾染人间的污秽，也无法重新回归透明，这些黑暗被压进最深处，然后变成某种可以让他反抗神的极端的爱。
神说作为第四天的天使长，他做出这一切是错的。
克里菲斯特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违背了自己的职责，可却忽略了神的沉重的叹息，那并非失望，而是无可奈何。
神早就看穿了他内心深处的阴影，可是对于爱这件事，神也一样无可奈何。
那种叹息，仿佛印证了维利的预言。
克里菲斯特是神最爱的孩子，因为他们最为相似。
都可以因为爱创造世界，也会因为爱毁灭世界。
我应该怎么办？克里菲斯特。拉西格尔慢慢的让手里的回信燃烧干净，这样想着。
我能够让你信任我吗？
魔界一如既往的阴沉天空给萨里斯的城堡镀上一层沉重的铅灰色，天边那一片白色好像天使展开翅膀时的色彩，发出明亮的一道光。
第45章 第 45 章
维利是在第三天来到萨里斯的。
这座城市和他记忆中一样，一成不变的阴沉潮湿，他展开翅膀蒸发掉周身的水汽，看到拉西格尔走过来的时候也只是稍微收拢了一下翅膀。
“还是不适应魔界，对吧。”难得的寒暄，维利意识到对于拉西格尔来说，这也是一个忍不住想要回避的事情。
“我拥有神的半身，更适合天堂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是克里菲斯特却并不会这样。”拉西格尔伸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另一边。
“因为他的身体并非来自天堂。”维利平静的说出了这个连克里菲斯特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可拉西格尔似乎并不意外，魔王碧色的眼睛看着坐得笔直的天使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的身体和人类相似，只是继承了神的力量后加入了强化使他更接近天使，但他和我们并不相同。”维利避开了拉西格尔的视线，语气却毫无波动，“我说过，克里菲斯特是神最爱的孩子……那句话的意思是，他是神理想里最初的人类。”
“最初的人类是人类和天使的结合体，可是神遇到了一个问题。”维利继续解释着，“就像人鱼面对的麻烦一样……他们没有办法自己繁衍，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人类，你可以叫他们次代人类。”
“他们在克里菲斯特的基础上拥有了惊人的繁衍能力，但他们失去了漫长的生命，遗传让他们拥有的力量逐渐消亡，不到几百年的时间就失去了使用魔法的能力，但是神却在创造出他理想中的孩子后就已经沉睡，并没有看到这些。”
“所以他醒来后才希望可以毁灭这些……这对他而言是一种错误。”拉西格尔若有所思。
“没错，但是那个苏醒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神。”维利说，“神在沉睡前将自己的力量交给了克里菲斯特，将理智交给了我，这些理智里包含着智慧和记忆，若是原本的那个神，一定不会毁灭这个世界。”
拉西格尔想说那也未必，但脑海里闪过克里菲斯特的脸的瞬间他还是忍住了，他总有想故意和维利斗嘴的冲动，不知道是不是天生气场不合。
“所以你该知道克里菲斯特有多么危险，他拥有神的力量，却缺乏神的理智，我和他原本应该相互束缚，如果没有你存在，这件事会简单很多。”
“没错，将他关在天堂数千年，这不就是你的处理方式吗？”拉西格尔冷笑一声。
“可是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他自己也明白这些。”维利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说，“所有的变故都是因为你产生的，我早就该明白让他来魔界不是什么好主意，我原本以为过了千年后，没有什么会再次影响到他了，当然，神的重新现界也是意料之外的麻烦，但这也是因为带着克里菲斯特进入了冥界，从而唤醒了神……”
“如果你更早告诉我这些，也许这些事不会变的这么麻烦。”拉西格尔皱着眉，很快收住了话题，他不愿让对话再次滑向两个人互相抱怨的情景里。
他们同时沉默了很久，维利才出声建议道，“你也许可以使用更温和的手段，我的意思是，强硬，但让他更容易接受，克里菲斯特很吃这一套。”
“就像你之前做过的那样？”
“否则我只能履行职责，我的工作就是这个，监管神，包括神的力量。”维利无视对方的讽刺，这样说。
“他信任你，所以他可以把自己交给你。”拉西格尔转开了视线，说出了这个自己无比厌恶却又确信无疑的事，“可他从来没有信任我。”
维利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他没想到魔王会这样说……他其实并不确定他们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但魔王这么干脆的承认让维利有些意外。
“那也没办法，想让他真正的信任并不容易。”维利尽量语气平静的说着，可拉西格尔还是听到了对方忍不住上扬的尾音里一点微不可查的得意。
拉西格尔皱了皱眉，冷静的收回了立刻把这个天使赶出去的念头。
维利显然知道自己在魔王这里并不受欢迎，把要说的说完后就离开了，拉西格尔在一楼待了一会上了楼，却看见克里菲斯特默默地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愣在原地。
“你什么时候来的？”
克里菲斯特靠在墙边，听到他的脚步声轻轻抬起头看着他。“我听到了维利的声音，本来想出来的，不过你们好像在聊我的事，我就在这里听了一会儿。”
“……”拉西格尔沉默了一会，克里菲斯特一向坦诚，这样毫不避讳自己偷听的事实反而让拉西格尔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维利告诉你的事，其实我也刚刚知道。”克里菲斯特放低了声音，好让自己的情绪更难以被觉察，“我很意外，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反而去找你。”
看到拉西格尔想要解释，克里菲斯特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慢慢的放下了手。
那双手垂下的感觉如同腐朽的枯木，看不见力量和生机，拉西格尔感觉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向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可克里菲斯特有些抗拒的投过来的眼神让他停下了脚步。
“我想解释一下，关于你说的……情况。”克里菲斯特背对着灯光让自己沉浸在了阴影里，这让他轻声的话仿佛明暗不定的烛火一般，有一种随时可能熄灭的感觉。
“你说的没错，我不够信任你。”克里菲斯特说，“我想我们之间一直是这样，也许我确实应该负一部分责任，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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