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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精神病_周德东【完结】(4)

  当然有隽小。其他几个人都是借隽小的光。

  外面很黑,刮着大风。如果永远晴空万里,那是不健全的天气。

  张来的房间里十分热闹。

  一张桌子,堆满了吃的,全是熟食。还有一箱子啤酒。

  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讲huáng段子。男人讲,女人也讲。而且,女人的huáng段子比男人的huáng段子更露骨。

  只有隽小不讲,她也不回避,只是跟着一起听,一起笑。这是女孩子在huáng段子现场最可爱的表现。

  张来也不讲,他得跟隽小的纯洁保持一致。

  huáng段子有限,讲没了,大家就开始东一句西一句胡扯,终于说到了手机。

  大家把手机都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琳琅满目,熠熠生辉。

  “我这个手机刚刚推出来的时候,我就买了,谁知道紧接着它就降价了。”张三说。

  “我的手机也一样,当时花的钱现在能买两个。”陶炎说。

  “我的手机降价幅度是最小的……”雷鸣说。

  张来把他捡的手机拿了出来。

  比起来,它显得又老又旧又土又笨。他把它举给大家,说:“你们看,我这种手机会降价吗?”

  张三接过去看了看,夸张地叫了起来。张三是个女的。

  隽小也接过去看了看,她认真地说:“我认为,只有你这个不会降价,还会升值。”

  “为什么?”

  “它是古董啊。”

  大家一边笑一边纷纷附和:“这个会升值,这个会升值。”

  雷鸣说:“而且,一机多用——这么重的家伙,完全可以当武器。晚上拿出去,心里踏实。”雷鸣是个男的。

  陶炎不信任地问:“还能用吗?”陶炎也是个男的。

  张来把那手机拿回来,揣进了口袋:“谁说不能用!”

  接着,大家就把话题转移开了,说起了一些走红的明星。

  天很晚的时候,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张来更是意犹未尽,因为他舍不得隽小。这就是爱了吧?

  ……他把大家送下了楼。

  这些家伙吃了喝了,现在把嘴巴一抹,根本不再理张来了,纷纷骑上自行车,说说笑笑地走远,好像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张来无趣地回了房子。

  房子里似乎还存留着隽小的芬芳。

  也是我走道摇动,玉佩儿响,咿呀儿呀,惊动张先生,懒读文章,咿呀儿呀……

  张来收拾着残席。

  外面的风更大了,chuī得窗子“呼嗒呼嗒”响。

  他刚刚把碗筷拿进厨房,门突然响了。他走到门口,从猫眼看出去,是隽小。

  他的心兴奋地跳起来——难道有什么奇迹?

  他打开门,轻轻地说:“隽小,你怎么回来了?”

  一切好事都是有征兆的,不会在你的意外发生。隽小并没有走进房间的意思,她站在黑糊糊的门外,低声说:“张来,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进来说吧。”

  “不了。我只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张来发现她的表qíng有点异常。

  “一定的。我从来没骗过你。”

  她犹豫了一下,说:“你的手机是从哪里来的?”

  她的好奇引起了张来的好奇:“你问这个gān什么?”

  “你不想告诉我?”

  她这句话明显是不想告诉张来。

  “我捡的。”

  “真的吗?”

  “真的。”

  “……噢,没什么,我走了。”

  “哎!”张来叫住她,犹豫了一下,问:“你知不知道4343221是哪里的电话?”

  隽小想了想说:“不知道。”

  然后,她转身就急匆匆地走了。

  张来的舞台搭档——隽小,消失在黑糊糊的楼道里。楼道的窗子破了,没有人修理,风刮进来,“呜呜”地响。

  张来站在门口,半天都在回味她的神态。

  陆你走错路了

  这一天,天黑之后,评剧团的团长乌堂和隽小一起走出了办公楼。

  两个人虽然走在一起,可并不是亲密无间,中间保持着男上司和女下属那么远的距离。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着话。

  乌堂:“最近,张来怎么一直没来上班?”

  隽小:“听说,他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我是听赵大爷说的。”

  乌堂:“什么事?”

  隽小:“有一天夜里,他梦游了,一个人走到南甸子,突然醒过来,而且……撞了鬼。”

  乌堂:“乱弹琴!”

  出了剧院的大门,两个人都停下了。

  乌堂的家在东面,东面是正街,一片灯火辉煌。隽小租的房子在西面,西面是背街,黑咕隆咚一片。

  今天,乌堂的老婆回娘家了。

  “我送你回去吧?”乌堂小声说。

  隽小推了他一把,羞赧地低下头去。乌堂左右看看,四周没有一个人,他就轻轻挽起隽小的胳膊,朝西走了,一步步走向那片深渊一般的黑暗中。

  走出一段路,他渐渐搂紧了隽小。

  马路两旁的柳树黑森森的,一只鸟叫了起来,那声音长一声短一声,古怪而单调:“嘎——嘎——嘎——”

  “过几天,我在剧团腾出一间房子,给你做宿舍,省得来回跑了。”

  “那敢qíng好。”隽小说。

  停了停,她有些胆怯地说:“这是什么鸟在叫?”

  乌堂四下看了看,说:“是猫头鹰吧?”

  “猫头鹰叫吗?”

  “它不叫吗?”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猫头鹰吃腐ròu,它一叫,就要死人了。”

  突然,隽小停下了脚步。

  乌堂也停下来,说:“你怎么了?”

  隽小没有回答,她慢慢转过头,朝后看去。乌堂也朝后回看去,猛然一惊——有个黑影站在后面,相隔仅有一步远,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头发很长,乱蓬蓬的,像个巨大的猫头鹰。

  “你gān什么?”乌堂问了一声。

  那个人没有说话。

  隽小一下把乌堂抓紧了。

  乌堂吼道:“走开!”

  那个人在黑暗中bī视着乌堂,声音嘶哑地说:“你走错路了。”

  然后,他一转身,飞快地走开了,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乌堂愣了一会儿,挽着隽小继续朝前走。

  前面更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乌堂也许是怕撞到什么上,步履越来越迟缓。他好像一直在想着什么。

  终于,他问隽小:“……这个人是谁?”

  “我还想问你呢。”

  乌堂不再说话了。

  又走了一段路,乌堂停下了,突然说:“今夜我得回家。”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隽小警觉地朝漆黑的前面看了看,小声说:“你别吓我!”

  乌堂回头看了看,说:“有人看到我们了,今夜最好不要在一起。”

  “不,我要你去!”

  “你别任xing。”

  “今晚上好像有什么不对头,我害怕……”

  乌堂想了想,说:“那好吧。”

  他拉起隽小的手,慢慢走进那黑暗深处。

  柒怪人

  南甸子的经历一直压在张来心头,像一块石头。

  那天是个周末,他一个人来到剧团转悠。单位只有老赵头一个人在,不知道他那个痴呆儿子跑到哪里去了。

  他坐在门房里,和老赵头聊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出了那天夜里他莫名其妙出现在南甸子上的事,说起了那个看不清脸面的人,最后,他问老赵头:“你说,这个人是谁呢?”

  老赵头看着窗外说:“他是个疯子。”

  也许是因为面容丑陋,他很少正视别人。

  “你知道?”

  “我见过他,他见了人就说——你快疯了。”

  离开剧团之后,张来就在想:半夜里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和南甸子的那个疯子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很快,他就否定了这种想法。

  张来坚信,手机这件事经过了周密的安排。不管这个人是谁,他(她)肯定是不怀好意的。他(她)故意把手机丢在那条人行道上,让张来捡回家,在深更半夜的时候,他(她)突然打来电话……

  回到家,张来躺在chuáng上,开始思索电话为什么关了机还会响起来。

  他把枕头垫得很高,两只脚丫子露在被子外——这种姿势使他更加清醒。

  最后,他忽然找到了机关:一定是这个人把开机时间设置在了零点——不管谁拿着这个手机,到了这个时间,肯定已经关机了。可是,手机却无声地自己把自己打开……

  他下了地,打开这个诡秘的手机,捣鼓了半天,终于查到了它的开机时间,果然是00:00点!

  有这样心计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疯子?

  可是,这样做的人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忽然,张来想再到南甸子去看看。

  张来一个人在乱蓬蓬的柽柳中穿行。

  他发现自己的脚步很轻盈,好像在飘。

  可是,一只只黑色的乌鸦却惊惊乍乍地飞起来,它们在灰蒙蒙的半空中盘旋,“嘎嘎”地乱叫,叫得很丧气。

  泥泞的碱土地很滑,但是他没摔一个摔跤。

  再次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地方,他感到yīn风阵阵,死气沉沉。

  他越走越害怕了。

  终于,前面出现了一个人,他躺在水里,望着天,在沉思。他似乎没有一丝一毫重量,就像漂在水上的一根羽毛。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个疯子,就朝他喊了一声:“哎!……”

  他机敏地转过头来,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他盯着张来的眼睛,慢腾腾地问:“你在叫我吗?”

  张来结结巴巴地说:“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个疯子?”

  “有哇。”

  “他在哪儿?”

  他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说:“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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