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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画_夏素吱【完结+番外】(23)

  16

  陆绰带着枷锁被禁锢在一辆马车里。

  车内摆着蜡烛始终明亮,加之士卒提供食物的频率不定,陆绰无从判断时间,只能依据颠簸程度分辨“在路上”与“停下来了”。

  可停驻的时间总是很短,日夜不分的行程让陆绰感到压迫,又无能为力。他疲惫或饿极了时就睡,睡醒了就发呆,想着应岑依靠妖力不需受此苦难,心里多少有些慰藉。

  也想着此行结束或能见着应岑,便觉得这腌臜囹圄也是蓬莱仙境。

  可当不知过了多久,陆绰终于被带下车时,却是直接又进了另一密闭的地牢。他被领往一对正在对峙的人面前,一壮硕男子气势汹汹,另一弱不胜衣的少年显得可怜无助。

  陆绰不解其意,可看到壮硕男子不客气地嘟囔起听不懂的话,弱小少年忽地消失,男子又举起腰间葫芦微倾,葫芦口缓缓滴落一滴清水,陆绰才明白,自己见证了一次除妖。

  上十天甚至更久的虐待未能使他崩溃,这下陆绰却腿软得站不住。将将要跪倒时,陆绰身后闪出一高大身影将他搀住,粗声粗气地说:“马大师,别来无恙啊!”

  是聂烽。

  陆绰紧闭双眼紧抿双唇不予回应,聂烽毫不在意,继续说着:“马大师还在挣扎什么?我们已经知道了除妖师和妖精的存在,应山也已承认自己为妖,供出了你是负责捉他的除妖师。实在可笑,天敌也能沆瀣一气,违抗神意。

  “不过马大师还有挽回的机会。现如今应山在兴风作浪,助敌军扰乱我军军心阻挠我军前进,若马大师能铲除应山,我们不但不计前嫌,还可保马大师一生荣华富贵。

  “但若马大师不肯,我便不敢保证你的性命安全了。”

  陆绰被他威胁得反倒理智了些。

  能把“应山”这名喊出来定是见过了应岑;专门找了一对除妖师和妖杀鸡儆猴,想必也问清楚了两者的利益关系。可知道了妖精伤人这一世就结束了还要逼着自己去除应岑,只有舍不得折损军队这一种可能了。

  不过实在无法时,拿一众军队去换一个为非作歹妖精的命,向来以国家大义为重的聂烽想必也做得出来,而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命就显得一文不值了。故当下一个“不”字说出来,聂烽极有可能直接取了自己性命以振士气。命不是大事,不得与应岑相见才是无法释怀的。

  可也不能应允,毕竟兵不厌诈,万一应岑并不曾暴露身份,一切只是谋士猜测,自己应了反倒中了他们的计。

  陆绰斟酌着谨慎开口:“聂将军这话鄙人实在不懂,莫不是拿莫须有的编造来取笑鄙人罢?不过鄙人之前与应大师闹了些矛盾后分道扬镳,许久未见,如今听聂将军提起,甚是想念旧友。”

  谋士在聂烽耳边低语了几句,聂烽听完放声大笑:“哈哈哈哈,马大师竟怀疑我!无妨,明日就携你一齐上战场,让那妖精亲口再承认一遍。可到时就由不得马大师再推诿,不是妖精死就是你永不见天日!”

  边陲鼓声和着雪,应岑翩翩飘在半空却皱着眉,今日士兵明显比前几回多了大半。聂烽扯着个人推出来,应岑眯眼看清,是陆绰。

  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早就计划好欢爱是二人最后一次接触,此时冷不丁见了,疑惑焦虑,脸还不自觉泛红。

  没忍住问好,“陆绰”二字喊出,却再说不下去别的话,也意识不到失言。

  聂烽显然忽略了这对不上号的称呼,只急急催促:“应山,马大师不信你把你俩身份尽数交代了,还和我兜圈子不认。现在我把人带来了,你无妨再说一遍,给人个明白!”

  应岑听着聂烽的话明白过来其用意,是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噗嗤笑出声,对着聂烽说:“聂将军,‘马大师’也是我瞎编的,他叫陆绰,‘风姿绰约’的‘绰’,可好听的名字。”

  又对陆绰说:“陆绰,我确实都说了,我是妖精,你是除妖师。陆绰,好久不见,你瘦了许多。”

  陆绰看着应岑佯作轻松无比心痛,可聂烽并不给他拥有更多情绪的机会,直截了当地说:“我管你们什么名是真什么名是假!马大师,应山已经认了,你该做出抉择了!”

  嚯,这就着急地让两人拼个你死我活了?应岑悠悠出声提醒:“聂将军,我看今日战场上士兵数突增啊,要开杀界我都觉得可惜。”

  陆绰懂了这话意思,紧接着表示:“聂将军,鄙人现在状态不佳,还请容鄙人休息一天,明天定把这妖精收进葫芦里。”

  聂烽却不吃这套:“废话少说,哪里许你提条件!就今日,你俩只能活一个!”

  陆绰铁了心不从:“聂将军想必早已知道,除了这妖精我能得多少好处。昔日我确与他惺惺相惜过,可如今他将我出卖让我受这许多苦,我何必还念着与他的情谊、放着归于常人的好处不要呢?只是我今日状态实在不佳,念咒时万一出错,后果不堪设想。”

  聂烽只知道两人当初仗着妖力装疯卖傻坑蒙拐骗,并不知具体几何,故听这话并不疑有他,也怕出差错得不偿失,“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军队回营,陆绰重新被关进地牢里。

  应岑的妖力到底是被小觑了。聂烽怎么都想不到,锁刚落下,看守的士兵便全部倒地,阴暗的地牢霎时明亮成花烛洞房。

  应岑踮着脚尖走近陆绰,嫌弃地说:“他们有求于你,却让你待在这破地方?”

  陆绰上前抱紧应岑,一声不吭。

  应岑被他抱得胸闷,拳头无力地捶他背:“松点儿,你不会是想把我闷死完成聂烽的任务吧?”

  还有心情插科打诨?陆绰恶狠狠咬上应岑的唇,咬完又求他:“岑岑,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远走高飞,不理尘世。”

  应岑因见了陆绰生动起来的脸倏地暗下去。他推开陆绰沉吟:“若我走了,铿黔族就要被灭族了。”

  陆绰的手抚上应岑耷拉下的嘴角,再向上抚他眉眼:“岑岑,弱肉强食,这是他们的造化;你也明明知道,下命令的是圣上,执行命令不劝解的是将军,你为他们铲平我朝军队,对士兵多残忍。

  “并且我……难道你就忍心我们今生缘分止于此吗?”

  应岑烦陆绰拿另一套自己不能理解的理论质疑自己,烦陆绰只念一己私情不顾万物苍生,最烦每每陆绰这么说,自己的心也摇摆不定起来。他打掉陆绰的手往后连退几步,说:“我决心已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如此霸道的杀戮进行。在你与铿黔族前,我选后者。”

  陆绰全身发凉,想起殊徹的话,只觉两人分歧在太早之前产生,之后又不曾解决,任其根深蒂固地生长,到如今再想解决已无可救药。

  牢外是朗朗青天,牢内是灯火通明,陆绰的泪格外突兀地落下。铮铮硬汉究过不了美人关,哑着声音:“我多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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