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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劫(古小烟系列1)_上官午夜【完结】(5)

  奶奶开始想,会不会是有人在开玩笑,把大姑姑藏起来了,可是谁那么无聊呢?即使真的是在开玩笑,看到奶奶急成这样,玩笑也该结束了吧?况且奶奶下午几乎把全村的人家都找遍了,谁都说没有看见大姑姑,如果不是开玩笑呢?难不成大姑姑自己长翅膀飞了?还有那个梦……为什么会做一个那样的梦?它在暗示什么?别人都说梦是相反的,为什么大姑姑真的不见了?

  一种无名的恐惧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排山倒海般向奶奶袭来,裹得她胸口窒息,她真的害怕了,因为大姑姑才一岁零三个月,才刚学会走路,走得还不稳,她是不可能自己从那么高的chuáng上摔下来的,即使摔下来,她也会哭啊,为什么奶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或者在梦里大姑姑的哭声是真实的,就算是真实的,但那么短的时间,一个活生生、且走路走不稳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换言之,如果没有人偷偷地把大姑姑抱走,那么大姑姑肯定还在这个房间里!

  这个念头让奶奶全身一颤,手脚冰冷,恍如置身寒冬,冷得发怵。

  奶奶的眼角没有任何预兆地落在chuáng头边的箱子上,立刻像被磁石吸在上面,再也无法移开。

  那是在梦里出现的箱子,在梦里,大姑姑的哭声曾从里面传出来过。那也是从娘家陪嫁过来的一只箱子,里面只是放衣物的,不可能……

  尽管奶奶一万个不愿意相信,但她还是梦幻般地向它走去,她觉得自己虚软得随时会死掉。

  当她的手指刚触碰到箱子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她甚至已经清楚地听到了大姑姑的哭声,看到了大姑姑眼睛里的恐惧。

  这是一种来自于母xing的直觉。

  箱子被打开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无声的打开一口棺材。

  奶奶首先看到的是那件沾满鲜血的男式衬衫,爷爷第一次把杜巧月从勾魂崖背回家的时候,她穿的就是这件!奶奶记得,杜巧月洗完澡以后就把这件衬衫烧了,还是奶奶烧的,而它此时居然恢复了原貌跑到箱子里来了……

  奶奶的意识近乎完全丧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它抱出来的,在这里,只能用“抱“这个字眼,因为在它的里面,正包裹着一个小小的身体。奶奶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撕开那件衬衫的,麻木?抑或是发疯?

  大姑姑早已断气,她的身体被拧成了麻花,以一种完全畸形的姿态定格在奶奶的瞳孔里。

  ?9?

  如果我们做任何事qíng都能够小心行事,多长一个心眼,那么有些悲剧,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我不知道,奶奶也不知道,但她断定这件事qíng是杜巧月gān的,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跑到家里杀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杜巧月!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这么残忍?对一个只有一岁多的孩子,她怎么下得了手?

  奶奶想不明白,自己平日待杜巧月不薄,她为何会恩将仇报?奶奶也不敢再想了,大姑姑一死,她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越来越怕杜巧月,看到杜巧月比看到鬼还要让她恐惧,她甚至不敢跟杜巧月照面,她觉得杜巧月不是人,杜巧月所表现出来的温柔与可怜统统都是伪装出来的,杜巧月是一个魔鬼,或者是杜巧月的身体里藏着一个魔鬼,随时会蹿出来把奶奶拧成麻花。

  最重要的是,只要奶奶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大姑姑扭曲的身体,和大姑姑眼睛里的恐惧,还有杜巧月穿着那件满是鲜血的男式衬衫,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无法从杜巧月杀了大姑姑的噩梦里挣脱出来。

  她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心力jiāo瘁,jīng神非常抑郁。

  好好的一个家,因为大姑姑的死,在一夜之间笼上了一层挥不去的yīn霾。

  爷爷伤心归伤心,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必须要坚qiáng,糙糙地把大姑姑埋了以后,他开始静下心来分析这件事qíng的可疑之处,因为大姑姑死的时候爷爷不在场,所以他也不知道事qíng具体是怎样的,但他从大姑姑被扭卷的身体来看,他觉得这件事跟杜巧月没有关系,那么……会是谁呢?他平时从不与人发生口角,奶奶也是村里出了名的贤惠女人,谁会对大姑姑下手?而且手段如此残忍毒辣,动机是什么?还有杜巧月那件衬衫,明明被烧成了灰烬,又怎么会跑到箱子里去,还成了包裹大姑姑的凶器?

  难道是……闹鬼了?可是鬼魂索命也该有原因吧?杀死大姑姑,原因何在?

  想了半天,脑子都快想裂了,不仅没想明白,心里反倒乱成了一团麻,爷爷gān脆什么都不想了,坐在chuáng前,把奶奶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地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失去了丫头我也一样难受,你别这样折磨自己,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是吗?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你哭出来吧,别憋着,要不……你打我,骂我,你这样让我怎么安心?”

  奶奶呆滞地望着房梁,脸色白得发青,眼神空dòng无望,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嗫嚅着嘴唇,苍白而机械地说:“是她杀了丫头……”

  “不是的,不是巧月杀的,你知道把一个人的身体拧成那样要多大的力气吗?而且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巧月做不到,她做不到。”说这些话的时候,爷爷的心里突然有些痛,一种莫名的痛楚在撕咬着他。

  “是她杀了丫头……”奶奶依然这样说。

  “真的不是她,你相信我好吗?她不会那么做的,我们不能因为一件衬衫就断定丫头是她杀的,那件衬衫不是烧了吗?还是你烧的。”

  “是她杀了丫头……”奶奶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哎……”爷爷叹了一口气,明白此刻说什么也没有用,于是帮奶奶把被子盖好,走了出去。他看见杜巧月的房门虚掩着,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推开了房门。

  杜巧月正背对着爷爷,站在箱子边,像是在收拾东西。怎么,她要走了吗?爷爷轻咳了一下,她立刻转过头来,满脸是泪地看了看爷爷,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你……要走?”爷爷局促地支吾着。

  她把头垂得更低了,像个无措的孩子,咬着下唇,用手指来回绞弄着衣角。

  爷爷仔细看她,她有些苍白,有些娇弱,眼角眉端,有种淡淡的寂寞、淡淡的哀伤,微微战栗的肩膀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爷爷的心又痛了,问她:“为什么要走?我们对你不好吗?”

  她慌忙摇头,摇落了一脸粉尘的泪珠,抬头急切而无助地望着爷爷,爷爷一下子读懂了她眼神里的含义,她在为大姑姑的死自责,对那件衬衫也无法解释。

  爷爷疼惜地说:“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的。”

  杜巧月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光,但瞬间又暗了下去。她敏感地看了看对面奶奶的房间,摇摇头,转过身继续收拾东西。其实她才住了两个多月,哪有什么东西可收,她由内到外穿的全是奶奶给她的,她只是不舍得,她的心里有着太多的不舍。

  “那……你打算去哪儿?”

  爷爷的话显然刺痛了杜巧月,她的眼泪更汹涌了,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但是没有哭出声音,她在拼命地压制自己。

  爷爷看着她的背影,低低地、却又带着命令地说:“别走!”说完,爷爷不再等杜巧月有任何反应,走出了房间。

  屋外,暮霜沉沉,爷爷出神地盯着灰蒙蒙的天空,整颗心沉甸甸的。

  ?10?

  人们常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最好良药,爷爷也是这么想的,他以为时间一长,奶奶就会从悲痛中慢慢地走出来,不再怨恨杜巧月,但他把事qíng想得太简单了,奶奶的病qíng不仅没好,反而更加严重了,她只要一看见杜巧月就尖叫,甚至一听到杜巧月的脚步声就躲到chuáng底下,而且没完没了地做噩梦,整个人憔悴得面目全非,眼看就要jīng神分裂了。

  有一天夜里,爷爷从梦中醒来,看见奶奶蓬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拼命地剪杜巧月的衣服,剪得自己满手是血,着实把爷爷吓坏了,扑过去一把夺走剪刀,将奶奶搂在怀里,奶奶的身体抖得特别厉害,嘴里不停地咕哝着:“她杀了丫头,现在要来杀我!她杀了丫头,现在要来杀我……”

  爷爷心痛得不行,照这样下去,自然是不能再让杜巧月继续留在家里了,可是爷爷又不放心让她走,她从来没有说过她家在哪里,有什么亲人,问她她就流眼泪,很显然她的过去是不堪回首的,那么,让她去哪里呢?

  想了好久,爷爷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既然她没有地方去,何不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样一来,她有了一个安身之所,爷爷也不用再为她担心了,岂不是两全其美?打定主意后,爷爷就开始在脑子里搜索着合适的人选,最后锁定了邻村的王大山,王大山的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做木匠的,虽然家里不是特别有钱,但过日子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王大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长得也不难看,把杜巧月嫁给他,爷爷放心。

  说归说,但最终要杜巧月自个儿点头同意才行,爷爷先把自己的想法跟奶奶说了一下,奶奶虽没说话,但从表qíng来看,她是绝对赞成的,只要看不见杜巧月,怎样都好。

  杜巧月听爷爷说完,她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qíng,爷爷猜想她是没有看到王大山本人,不好做决定,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儿。于是第二天爷爷就把王大山领到家里,王大山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当下就答应了,点头如捣蒜,临走前硬是给爷爷买了一瓶好酒。杜巧月还是那副样子,任爷爷怎么问,她既不摇头,也不点头,爷爷没辙了,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可就在晚上,杜巧月突然点头了,笑得跟往常一样温柔,但是脸很苍白,眼睛里有一种寂灭的平静。

  经过双方的商议,婚期定在七月初十。

  结婚那一天,对于爷爷和奶奶,包括杜巧月自己,都是致命的。

  本来好好的天气,到傍晚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爷爷说好免费给他们放电影的,结果也因为天公不作美放不成了。杜巧月那天表现得极为反常,频频地向客人敬酒,一杯也没让王大山代,而且她笑得特别开心,甚至靠在王大山怀里笑出了眼泪,爷爷总觉得她很奇怪,但又不好掺和,找了个借口连夜赶回家,爷爷那晚喝了很多,躺在chuáng上睡了。

  “轰”的一声炸雷把爷爷从梦中惊醒,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杜巧月自杀了,她的鬼魂回来了,胸口上还cha着一把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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