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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夜_[日]东野圭吾【完结】(49)

  赖江的母亲比父亲早去世将近二十年。

  “我会帮他找到好媳妇的。”赖江对父亲说。

  父亲点了点头。“拜托你了。那孩子没自己想象的那么严格,我总担心他会被坏女人缠上。女人的事只有女人才懂,只能拜托你。”

  “我知道。爸爸也要快点好起来,咱们一起给隆治找媳妇。”

  听了她的话,父亲无力地笑了笑。他的眼睛似乎在说,这句话只是形式上的安慰。

  直到临死前,父亲最大的担心就是没有继承人。父亲靠自己的努力创办了华屋,想让直系子孙继承下去。

  为遵守父亲的遗言,赖江经常给隆治介绍对象,但隆治根本听不进去。“我的爱人我自己找,不想让别人帮忙。”

  “总是说这种话,可不知不觉你已经四十多了,别到最后没人嫁给你。”

  姐姐的恐吓也毫无效果。

  “如果找不到喜欢的,那就算了。朋友还是有的,足以避免老了后一个人寂寞。总之,我不会妥协结婚,那太愚蠢了。”

  “可如果你没有孩子,华屋怎么办?”

  “到时就有办法。又不是皇室,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可以委托给优秀的人。一个家族持续控制企业的想法太落后了。”

  不光是赖江,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全被这样反驳过。后来,再没人对他提这件事,连赖江也快放弃了。就在这时,隆治突然提出要结婚。

  到了傍晚,亲戚们陆续回去了。每个人第二天的日程都安排得很满,新年会早些结束是多年的惯例。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赖江揉了揉肩膀。按说她也该回自己的家,但做事时总是有意无意地觉得自己是娘家人。

  “哎呀呀,终于从新年的任务中解放出来了。”

  隆治正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伸着腿休息。尽管他酒量很大,这时脸也有些红了。桌子上已大致收拾完,厨房里传出了刷碗的声音。

  “美冬呢?”

  “在收拾,本来告诉她这些事让用人们gān就行了。”隆治脸上表现得不耐烦,可语气明显是在夸耀妻子贤惠。

  赖江也坐了下来,看着墙上的置物架。她很关心放在上面的东西。

  “那是贺年卡吗?”赖江问弟弟。

  “什么?啊,是的。”

  “这么多,有多少张呀?”

  “不清楚,没数过。应该有一千多张。”

  “全是寄给你的?”

  “放在那儿的都是。我几乎没看内容。总算没有寄给爸爸的了。”

  直到两三年前,还会收到几张寄给父亲的贺年卡。

  “也收到寄给美冬的贺年卡了?”赖江压低声音问。

  “当然。转寄手续已经办好了。”

  “工作相关的是不是都寄到公司去了?”

  “估计是。”

  “哦……有几张?”

  “什么几张?”

  “我是问寄给美冬的贺年卡。”

  隆治皱起了眉头。“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看了看邮寄人是谁,如果是寄给美冬的,就放在一边。数量太多,光看邮寄人就够费劲的了。”

  “确切的数量无所谓,至少你应该知道是多还是少吧?”

  “当然比我的少。”

  “有五十张?”

  “应该没那么多。为什么问这个?”

  见弟弟眼神乖戾地瞪着自己,赖江想,这表qíng和他小时候比没有丝毫变化。

  “我想知道她收到多少朋友或以前熟人的贺卡。”

  “怎么又说这个?”隆治歪了歪嘴,伸手拿过烟盒,“姐,你怎么没完没了呀。”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所以我才说你想法怪异。你知道她家遭遇了阪神淡路大地震,父母也因此去世,从那以后,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回到了起点。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确实听她说父母的家全都塌了。但美冬原本不是在那里长大的,难道会因为地震断绝了和以往所有熟人的jiāo往?”

  “以前不是说过了吗,她回去本来是打算和父母同住,却遇上了地震,地址和相册全部丢失,无奈来到东京,以前和她jiāo往的人不知道这些,想联系也联系不上了。”

  “别人确实是这样,但如果美冬想联系,应该有办法,就算地址簿被烧毁了。”

  “喂,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隆治把拿到嘴边的烟又放了回去,声音有些不耐烦。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隆治叹了口气,摇着头站起身。“去哪儿”赖江问。

  “穿着和服行动不方便,我去换衣服。”他向房门走去,中途又停了下来,扭过头说,“我可提醒你,刚才说的话绝对不要对美冬说,对其他人也不要提。”

  “不会。”

  隆治紧闭着嘴走出房间。

  房门关上后,赖江站起身,走到置物架旁,低头看着那堆贺年卡,随便看了几张,果然都是寄给隆治的。她环顾四周,连抽屉都拉开了,但没发现寄给美冬的贺年卡。

  前年秋天,隆治突然告诉她要结婚了。当时赖江只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如果弟弟能自己找到理想的爱人,那再好不过了。当她得知女方是最近与华屋建立合作关系的公司经营者时,也没有特别反感。日本今后会有更多女企业家出现,只不过弟弟的对象碰巧是这样一个人。确切地说,作为华屋的社长夫人,对业务一窍不通,绝对不如jīng通些好。她只担心若女方太忙,不利于维持家庭。隆治只是付诸一笑。

  “对不起,姐姐,我没有建立家庭的意识,只是因为想尽量和她在一起,才选择了最单纯的办法。我并不想让她gān家务,也不想把秋村家的陈规旧矩qiáng压给她。和她结婚后,依然希望保持良好的伙伴关系。”

  这的确像隆治的一贯作风。赖江想,如果父亲还活着,不知会说些什么。她没说什么,只要弟弟想结婚,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又过了几天,约好了和那个女子见面。从弟弟的话推断,那应该是一个gān劲十足的职业女xing。既然那么年轻就自己开公司,应该xing格比较qiáng势,或许会浑身散发出一种气息,想表明自己绝不会墨守成规。赖江决定不多说什么。

  但隆治带来的女子和赖江的想象完全不同。

  新海美冬看上去文静、内向,谈话时又应答如流,而且有自己的见解,看得出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但是,从她那自始至终以隆治为主的态度,以及尽力不张扬的姿态中,丝毫看不出她是个企业家。本以为是因为她有些紧张,但聊了一会儿,赖江发现并非如此。她从新海美冬身上感到了一种从容,那表明:见未婚夫的姐姐这件事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她故意后退一步,在同未婚夫姐姐的jiāo谈中得到乐趣。

  但说难听点,她看上去是在演戏。诚然,这种时候人多少会有点表演成分,但美冬的表现并非单纯出于本能,而是jīng心勾画出了会被大家喜欢的秋村家媳妇的形象,并完美地演绎了出来。至少在赖江看来是这样。

  后来赖江问过隆治,她平时是否也那样。

  “好像有些拘谨。平时话稍微多点,肯定是害怕姐姐。”隆治欢快地说。

  赖江想,新海美冬根本没有拘谨,而且肯定不怕自己。见弟弟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赖江想起了父亲的话:“那孩子没自己想象的那么严格。”出于女人的直觉,赖江觉得那个女人并不适合隆治。

  但隆治的婚事在一步步推进,赖江无法过多gān预。如果被问到反对的理由,自己回答是直觉,肯定会被隆治嗤之以鼻。

  现在赖江有些后悔,当时至少应该对新海美冬进行身世调查。倒不是没想到,只是听说她父母家遭遇了地震,便认定那样就无法调查了。结婚仪式结束后,过了一段时间,她才得知美冬是在京都长大的。

  作为华屋的社长,隆治的结婚仪式却办得很低调,规模也小。据说是隆治的意思,但赖江感觉,那主要反映了美冬的意向。新娘那边的出席者少得出奇,而且全是BLUESNOW的相关人员,别说亲戚了,学生时代的朋友都一个也没见到。

  就是从那时起,赖江加深了对美冬的不信任。就算是因地震和以前的朋友失去了联系,但完全断绝以往所有的人际关系还是让人无法理解。她觉得美冬像是在隐瞒过去。

  “想多了。”对于赖江的担心,隆治露骨地表现出不悦,“低调办婚礼是我们两人商量后决定的。我都这个岁数了,不想搞那些花哨东西,她只是听从了我的想法。”

  “即便如此,也应该叫上亲朋好友吧?难道美冬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如果这样,我觉得还是有问题。”

  “她已经通知了想邀请的人,这样不就够了?”

  “可以前的老朋友——”

  她的话被隆治打断了。“别说话这么不注意。我不是对你说过她在地震中所受的痛苦吗?这世上也有不愿被过去束缚的人。”

  不论赖江说什么,隆治根本听不进去。

  婚后,美冬完美地发挥了秋村家媳妇的作用,但赖江心里总有个疙瘩:关于美冬的怪事太多了。

  几年前华屋发生恶臭事件的时候,时任楼层负责人的浜中被逮捕了。他的嫌疑与恶臭事件之间并没有直接关系,而是因为偷了部下的信件。而且,华屋还发生了一件事,多名女店员受到身份不明的男人跟踪。

  那时被偷信件的女店员正是美冬。最终浜中被查明与恶臭事件无关,被释放,但不用说,自然被从公司里赶了出去。他偷美冬的信是事实,但他曾向一些上司解释,美冬是他的qíng人,其他跟踪行为与他毫无关系。美冬全盘否认,上司们也认定那是浜中迫不得已之下编的谎言。

  赖江听到这件事,是在隆治和美冬结婚后。说话者只是作为笑话讲的,赖江却很在意。最近又听说了一件怪事——浜中在去年chūn天曾在BLUESNOW出现过。

  难道美冬和浜中之间真的没什么吗?赖江曾试着问过隆治此事。不出所料,他异常激愤:“现在又提这些陈年旧事,你想gān什么呀?那件事我也听说了,美冬说这让她十分头疼。是浜中对美冬的单相思,美冬完全没那个意思。那人在BLUESNOW露面,纯粹是为了找碴。为了不让他再接近美冬,我已经采取了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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