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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躲藏_皎皎【完结】(35)

  陆筠回过头,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朵笑容:“嗯,总会有人知道她的下落的。”

  苏兆仪站起来,脱下白大褂,走到她身边,伸手摁住她颤抖的削瘦肩头:“对不起,我骗了你。你跟我去吃饭,我告诉你吴维以的下落。”

  不亚于一枚炸弹在耳边炸响,陆筠猛然抬起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医生,其实在那之前,泪水就已经模糊了眼睛。

  ps:要完结了。

  [三十二]

  直到上了飞机,不真实的感觉cháo水般浮上心头。

  从认识苏兆仪以来,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牵着鼻子走。她乖乖跟着他去吃饭,可却没得到关于吴维以下落的明确结论。苏兆仪医生只是维持着那万年不变的表qíng,推了推眼镜,简单地说:“吴维以现在不在国内,你去办一下到意大利的签证,我带你过去看他。”

  然后他就不肯再透露别的信息,不论陆筠怎么问他都不再开口,只说:“有些话不应该我说,你直接去问问他本人。”

  剩下的两三个星期陆筠除了忙于办签证的事qíng,每天都在焦灼中度过,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下落的时候,还可以勉qiáng保持平和的心qíng;知道下落后,反而吃不好睡不着,好像脚底下有一盆火在熊熊的燃烧着,可偏偏挣扎不开。

  她打了个电话给吴雨,吴雨一听到吴维以还活着的消息,在电话那头哭得撕心裂肺。陆筠劝了她很长时间,又教育她回到学校了好好学习,最后才挂了电话。

  旅游的签证办得非常快,于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她跟苏兆仪一起上了飞机。

  狭窄的空间,凝滞的时间,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对陆筠而言真是度日如年。qíng绪太紧张,连打个盹都会被乱七八糟的梦惊醒。

  苏兆仪看她再一次满头大汗的从噩梦里醒过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陆筠,我理解你的心qíng,但请你注意身体。”

  “我知道,”陆筠愣了愣,补充了一句,“我知道。”

  陆筠之前也问过苏兆仪为什么要跟自己一起去意大利,他完全可以只写一个地名jiāo给她,他回答说他也要去找人。

  几次接触下来,苏兆仪这个人的少言寡语和永远只有一张表qíng的面瘫脸,陆筠领教得是一清二楚,她自己心里也有事,于是没有再问。

  下飞机是下午,在飞机上睡够了,陆筠一点也不困。就像飞机上的旅游手册中看到的,罗马城不愧是历史名城,那么多现代化建筑中总是能藏着让人惊叹的古建筑。但仅此而已。相较于别人的欢乐,她的表qíng过于冷漠了。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有一缕金色的阳光慢慢流泻到手上,她终于忍不住想,地中海的阳光真是太妩媚。

  苏兆仪用英语跟司机说了地名,却是某家私人医院。她犹豫地侧头去看苏兆仪,“医院?”

  苏兆仪“嗯”了一声,“他刚刚做了手术。”

  陆筠一愣,僵硬的感觉浮上心头:“什么手术?”

  苏兆仪抚上额头,叹了口气,“你也应该想到的,如果他身体没有问题,又怎么会不跟你联系。”

  陆筠呼吸渐渐急促:“我总不愿意去想他受了多少苦难,他的苦难,对我来说也是凌迟。总之,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跟他一起扛下来。”

  苏兆仪微微一笑:“看来我没看错人。”

  然后两人就不再说话。

  到达医院时差不多是傍晚了。这里大概是罗马市区的边缘,房屋少得多,也低矮得多。跟国内的医院不同的是,这家医院异常安静,三三两两的病人坐在糙地上,距离极远。相邻的几栋六层白色小楼,是典型的欧洲多层建筑,大树参天,树荫一片一片,散落在广阔的淡青色绒毯般的糙坪上,金色的花在糙坪上大片大片地怒放。

  太阳西沉,不复白天的炽热,也不再有那炫目的耀眼光芒,如一块透明温润的红宝石挂在天空,温暖而不炙热。

  陆筠心跳如鼓,花了眼睛。

  两人站在糙坪中的石板路上,苏兆仪伸出手朝前一指:“吴维以在喷泉背后,他一般都是这个时候出来转转。”

  其实在苏兆仪说话之前,陆筠已经看清楚喷泉后的坐在轮椅上的黑头发的那个人,他的侧脸在断断续续的喷泉中若隐若现,好像在永远无法实现的美妙梦境出现过的脸。

  抓在手里的行李箱和提在手心挎包一下子掉在地上,砸得脚背生疼。疼痛让所有的知觉都回来了。

  陆筠提起一口气,穿过糙坪直直地朝那个人走过去。她走得慢,喷泉的飞溅出细小而洁白的水花,落到衣服和脸上,就像细小的针刺激着皮肤,每刺一下,理智就回来一分。

  地中海的阳光原来不仅仅是妩媚的,也是温柔的。照耀得一切的细节都那么bī真。夕阳下的那个人影子被拉得很长,都碰到了洁白的喷泉石。走得近了才发现,他穿着白色的病号服,正在看书,微微低着头,书页摊在膝盖上,护士站在他身后,缓慢地推着轮椅行走。美好得好像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一样。

  陆筠快步绕到轮椅前方,一把抓住扶手,在吴维以抬头的一瞬间,身体里的力气就像水一样流走了,膝盖面条一般软下去,就这么跪在了轮椅前面,仰起头看着他。

  他穿着白色宽大的病号服,脖子下的锁骨若隐若现。放在书页上的那双手骨节分明可见。他瘦了。他头发也比以前短了一些,脸色有种久病之后的苍白,眉眼五官宛然如画,那双眼睛还跟以前一样,如同上好的黑玉,倒影出自己的影子。

  吴维以完完全全怔住了,他想起很多事qíng。在梦中想过很多次再次看到陆筠时是什么场景,可怎么都没料到,会是在这种qíng况下。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却惊讶的发现,什么声音都没能从嗓子里冒出来。

  时别两年后的相见,物是人非。仿佛是一辈子的时间。

  过去的记忆随着晚风摇摆,就像细长弯曲身躯的蔓藤,慢慢缠绕上夕阳。

  护士诧异于这样的忽然事件,但她也明白这两人间暗cháo汹涌,不是她可以介入的,于是悄然后退数步。

  陆筠把头埋在他的膝盖上,死死抱着他的双腿——她只知道,这个人,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依靠。明明已经是六月,可身体还是瑟瑟发抖。

  吴维以忍住眼眶的cháo湿,伸手抚上她的头发,轻轻开口:“小筠,乖,别哭了……别哭啊,我在这里……”

  两人维持这个并不好看的姿势太久,直到苏兆仪用gān脆果断的手段把陆筠从吴维以身上提起来为止。

  苏兆仪瞥了陆筠一眼,镜片下一道莫名的光迸she出来,说了句“他的腿刚做了手术,现在还在恢复期”,陆筠傻了眼,连哭都忘记了,只是花着一张小脸发怔;苏兆仪又看了眼轮椅上的吴维以,用听不出任何感qíng的声音平铺直述:“她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也不提醒她?”

  这话差不多是严厉的责备了。陆筠几时听到有人这么跟吴维以说话,轻微的愕然闪过眼底,被苏兆仪抓了个正着,立刻匆匆低下头去,听话地垂首站在轮椅旁。

  吴维以握着陆筠冰冷的左手,同时微微抬起头,对苏兆仪微微一笑,客气地说:“我的腿好多了,苏医生,多谢你。”

  他那么恳切地道谢,苏兆仪摇了摇头,又看了眼天色:“天要黑了,去吃饭吧。”

  护士过来要从陆筠手里接过轮椅,陆筠没有说话,把书从吴维以膝盖上拿起来,又理了理他膝盖上的小薄毯,俯身吻了吻吴维以的脸颊,再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眼护士。护士眼睛眨了眨,露出个心领神会的笑容,转身走了。

  吴维以纵容地笑了,“你还是这么调皮。”

  陆筠推着轮椅,从后弯下腰,唇贴在他耳边,慢慢说:“照顾你这种事qíng,我怎么可能假手于人。”

  苏兆仪带着陆筠的行李和挎包走在他们身边,不予置评。

  他们走得很慢,回头就看到天边最后一抹色彩褪了下去,天地间变成了黑颜料的染缸,暮色渐渐苍茫。

  吴维以的病房就在一楼,单独的一间,并不大,但屋子里的东西一应俱全,条件极好。他的腿究竟怎么回事?在意大利,这样的病房,这样的医院,需要多少钱?陆筠肚子里有几百上千个问题,但一点不着急,只要能见到吴维以,别的什么事qíng都好说,来日方长。

  吴维以指了指卫生间:“看你哭成什么样子了,去洗把脸。”

  陆筠尴尬地躲进了卫生间,匆匆带上了门。

  吴维以一下子收敛了所有的笑容和表qíng,无奈地开口:“苏医生,我很感谢你带小筠过来,但不论如何,你应该事先通知我一下。”

  苏兆仪在沙发上坐下,长途跋涉的疲惫这时才从脸上显示出来:“别逞qiáng了,最想见到她的不是你吗。她费了很大力气终于找到了我,我不想骗她。我看到她就想起了晓晓,她们两个,真不知道谁比谁可怜。”

  提到温晓,吴维以就陷入长久的沉默里。

  卫生间有水声,苏兆仪听了一会,淡淡地开口:“当然这也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现在的手术很成功,保持规律的锻炼复健,一年内应该能完全康复。我只是想,快两年了,大家都耗得jīng疲力竭,也改有个了局了。”

  [三十三]

  没有在病房参观多久,三个人去了医院的餐厅。

  陆筠没有心qíng吃饭,她也永远不习惯欧洲的食物,胡乱吃了一点,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看着吴维以。这么一看,许多刚刚没有发现的细节也都发现了。吴维以的病号服很宽大,握着勺子微微抬起手臂时,就可以看到他右臂上隐约的一道疤痕。

  陆筠眼眶忽然就红了,又怕同桌的两人发现,悄悄垂下了视线,盯着盘子里花花绿绿的意大利面发呆。

  一顿饭吃到尾声,苏兆仪问她:“你今天晚上留在医院还是跟我走?”

  陆筠飞快地回答:“我在这里照顾维以。”

  “也好,虽然他也未必要你照顾,”苏兆仪抬腕看了看时间,“你们两年没见,有什么话就说清楚吧,明天晓晓就回来了。”

  吴维以微微颔首:“我有数。”

  苏兆仪离开了医院后,两个人回到病房,陆筠担心吴维以的身体,委婉的的建议他上chuáng休息,却被他不在意地挥手阻止,说:“我们去阳台。”

  陆筠这才发现病房外有个小阳台,放着一张茶几,还有张凉椅,非常gān净,看来是有人常坐在这里。夜晚有点些微的凉意,陆筠去屋子里倒了杯热茶放到吴维以手里才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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