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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嫁_公子欢喜【完结+番外】(4)

  「你总说羡慕我有父亲,呵呵,其实谁又知晓谁的苦?」瞟了一眼沉默的赫连锋,秦兰溪低头自嘲,「不过,他跟你说过同样的话。本王太软弱,以本王的xing子是gān不了大事的。」

  赫连锋慌忙抱拳,躬身道:「属下不敢。」

  秦兰溪摆了摆手,转头问傅长亭:「道长呢?对俗家父母可还有印象?」

  「师尊说,贫道为济世伏魔而来。」

  许久之後,也有人问他相同的问题。冷面的道者一五一十这般坦言。那人止不住歎息连连,别开脸,没好气抱怨:「你这木道士!石头里蹦出来的吗?叫人半句贴心话都说不上来。」

  当然,那是许久、许久、许久之後的事了。

  豆子没有朋友,总是孤单一人。秦兰溪忍不住上前问他:「豆子,你不寂寞吗?」

  小小年纪的孩子或许连寂寞是什么都不懂,却认认真真地摇头:「阿莫和我玩。」

  「那是谁家孩子?我怎么没见过?」

  豆子再度摇头:「阿莫就是阿莫。」

  地上散落着长短不一的细竹片,竹片底下压着一张画着图画的薄纸。纸上线条潦糙,看起来是画着一条鱼。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孩童笔迹。秦兰溪俯身去拾:「做风筝吗?哥哥帮你吧,做个又大又漂亮的鹰。」

  手方伸到一半,孩子突然站起身,绷着脸直挺挺挡在面前:「和阿莫一起,说好的。」

  他的表qíng严肃郑重,不容有半点疑义。秦兰溪没来由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收回手,垂下嘴角,冲着赫连锋与傅长亭无奈一笑。

  赫连锋哑然失笑。傅长亭目光如刀,一眼在竹片间发现一样翠绿色的事物,是一个玉坠子,做成了荷叶的模样,叶上开着一支荷花,半开半闭,栩栩如生。

  察觉到傅长亭的视线,孩子一把抓起坠子,两手背後,戒备地瞪着他。

  道者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跟着秦兰溪回房。

  那个坠子……不似一般人家能有。

  几天後,豆子不见了。女掌柜只是去前点端了一碗汤,再回头,独自在内院的孩子就凭空不见了。

  左邻右舍纷纷帮忙四处寻找。至掌灯时分,却还是连一根头发丝都搜寻不到。豆子就这么不见了,连同那只还未完成的风筝和玉坠子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亭?」安慰过伤心yù绝的掌柜夫妇,秦兰溪表qíng凝重。

  他不是沙场上出生入死的铁血猛将,也非化外无yù无求的修道上仙。见过太多人间惨事,他已不愿再听任何哭声。

  七qíng六yù全无的道者站在石阶旁的海棠树下,一身滚着蓝边的雪白道袍洁净如霜。夜风chuī送,将枝上粉红的花瓣带上他的肩头。傅长亭静默伫立,目光始终凝望着虚无的前方,既不留意肩上的落花,也不关心隐约的哭声:「妖孽。」

  客栈中有妖气,时浓时淡,三天两头来得频繁。

  「有妖怪?」长刀在手,赫连锋瞬间紧张起来。

  妖,当今世上能役妖奴鬼的唯有一人。

  「有线报,天机子已经多日未现身。」秦兰溪皱眉沉吟,再度望向傅长亭道,「道长有何高见?」

  月色皎皎,在不苟言笑的男子脸上晕出一层如水的银色光华。傅长亭收回视线,已然成竹在胸:「它会再来。」

  清浅的笑只停留在嘴角,眼底依旧无波无绪。

  客栈里有两处所在妖气最为浓烈,一是内院石阶旁的海棠树下,这是豆子平素玩耍的地方。另一处则是店後的厨房。

  夜晚,乌云蔽月。空无一人的院落里,刮来一阵古怪的风。糙叶沙沙,一股腥气自叶尖划过。仔细看去,便会发觉风中有一团黑影正推开门板,迅捷地钻进了店後的厨房。

  厨房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灶上擦得油光锴亮的大铁锅兀自无言地散发出微光。

  黑影有备而来,迳自蹿到壁橱前,熟稔地打开笼着碧纱的柜门,一碟码得整整齐齐的白米糕正静静搁在中央,细白gān净,米香扑鼻。

  「好……真好……」窃笑声起,它满意地看着眼前景象。

  正待伸手时——

  「铿锵——」金铁jiāo错,寒气扑面。房内陡然灯光大亮,声名远播的赫连将军猛然出现在眼前,怒目圆睁恍如庙堂里浓眉倒竖的金刚罗汉。

  「糟!」暗叫一声不好,黑影就地团身一滚躲开迎面劈来的长刀,拔腿往门外遁去。

  「妖孽!」呵斥声起,面色冷厉的道者如降妖真君下凡,手擎雷火正拦在身前。掌间蓝光四she,天边闷雷阵阵。

  「道长饶命!」黑影慌忙抱头求饶。

  不由他分辩,惊雷轰鸣,电光大作。傅长亭俊朗的面孔比森罗殿上的阎罗更可怖。

  「这就是带走豆子的妖怪?」秦兰溪蹲下身,惊奇地打量着被傅长亭用结界锁在角落里的怪物,「看起来怎么……」

  这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狸猫。圆滚滚的身子,圆滚滚的脸。头顶不知被谁坏心拔去了一整片毛发,露出青光光的头皮。它有模有样地穿着凡人衣裳,可惜衣裳都被雷火打坏了,剩下几根破布条缠在肥嘟嘟的爪子上。最显眼的还是要数它那只高高鼓起的肚子。妖怪学着人的样子,背靠墙壁瘫坐着。浑小山似的肚子堆在地上,不但遮住了肥肥短短的下肢,连毛茸茸的脸也被挡得几乎看不见。

  「豆子呢?」秦兰溪心急问道。

  赫连锋犹豫,傅长亭的脸色比冰块还冷。

  「饿……」微弱的呻吟从脚边传来。那只肥大的秃头狸猫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前爪合拢,可怜兮兮地把爪子上的布条塞进嘴里,「好饿……」

  道士脸色又是一暗,绘满朱砂的杏huáng道符脱手而出,正中妖怪额头。狸猫浑身一颤,一声哀鸣过後,便如被定身一般,一动不动地缩在墙角里,眸光闪闪,流下两行委屈的泪水。

  秦兰溪不忍:「若不是它,那就放了吧。」

  傅长亭背手而立,望着房前纷纷扬扬的落花,口气不敢执拗:「若非主犯,亦是同党。」

  一连两天,无风无làng。

  被术法困住的狸猫日日捂着眼睛抽泣不止。

  铁石心肠的道士视若不见,手握青霜宝剑冷声bī问:「城中的孩子去哪儿了?」

  「呜呜……不知道……」

  冷冽如刀的目光森森盯上它硕大的肚子,道士没什么耐心,掌心一翻便是电闪雷鸣:「真不知道?」

  「呜……不、不知道……」狸猫怕极了,低头把脸埋进白花花的肚皮里,语带哭腔,「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想吃块白米糕……呜呜呜……主人,主人……」

  房外无风,紧闭的格窗却「哗啦」一下被chuī开。漫天漫地的淡粉花瓣雪一般团团灌进屋内,罩得一天一地的迷离。

  客栈内院栽了几树海棠。眼下早已过了花期,却诡异地开得繁盛。重重叠叠的花朵沉甸甸缀满一树。

  跟随肆意飞舞的花瓣,一纸雪白的名帖稳稳飘落桌上。秦兰溪拿起查看,纸上空无一字,只在落款处画着一只惟妙惟肖的知了。

  眉心一跳,傅长亭挥手弹出一道剑气。长袖过处,房门dòng开,三尺青锋劈山倒海将夜空刺破。

  剑光所指之处,一名青年男子拱手而立:「在下韩觇,来寻我家走丢的奴儿。」

  他徐徐抬头,青霜剑下,不见一丝畏怯。抬脚向前一步,似无心,似挑衅,胸口正对上傅长亭的剑尖。鬼魅面带笑容,嗓音动听悦耳:「世间皆道,琅琊王尊师重道礼贤下士,全无贵戚子弟骄横刁蛮之风。原来,刀剑相向才是王爷的待客之道。」

  「放肆!」道者怒喝。

  「无妨。」秦兰溪缓步而出,命傅长亭与赫连锋双双收起兵刃,对着院中的鬼魅抱拳道,「下属无礼,怠慢来客。望请公子见谅。」

  「好说。」他又是那般斯文面目,一颦一笑俱是人间佳客,只是不经意地,瞟向傅长亭的眼神中隐隐绰绰掺杂一丝心机,「我家奴儿走失已有两日,听闻流落此地,为王爷好心相救。在下唐突求见,一为道谢,二为将那贪吃孽畜带回去。山野jīng怪面目丑陋,但愿不曾惊吓了王爷。」

  「不会。公子家的奴儿憨态可掬,甚是讨喜。」只是哭声太过让人头疼。笑容间,秦兰溪慢慢垮下脸,表qíng颇是为难,「可是目下正有一事,想要问询于它。恐怕还不能令其归家。」

  「哦?何事?」像是全然不知内qíng,韩觇关切问道。

  「本王一路行来,听闻营州境内屡有人口失踪。如此骇人听闻之事,量来恐非凡人所为,故而……」

  「王爷是说,那些人都被我家奴儿吃了?」不待秦兰溪说完,鬼魅直截了当开口。他眼中波光流转,将赫连锋与笑容不减的秦兰溪默默看过,最後,视线停在了傅长亭脸上,「道长可有凭证?」

  「院中妖气。」

  「哦。除此之外呢?可有物证?可有人证?可曾自它肚中剖出一条胳膊或是半根手指?抑或,道长亲眼瞧见了?」

  「……」被他一通抢白,傅长亭眼中寒意更甚。

  二者相对而立,四目相视,彼此尽是不忿。

  见状,秦兰溪慌忙劝解:「这……公子莫生气。本王只是问询而已,并非怀疑……」

  「在道长眼里,生而为妖即是死罪。何况掳掠凡人敲骨吸髓,更该五雷轰顶,万劫不复了。」紧紧盯着傅长亭的眼,他一字一字说得缓慢,「既然物证人证皆无,道长依旧一口咬定我家奴儿。那就让在下出手,为道长搜罗些如山铁证吧。」

  说话间,他身形bào起,趁三人不备,疾风般卷进房内。傅长亭大惊,急急回身奔进厢房。

  「呜呜呜呜呜……主人……」房内,那只秃顶大狸猫抱着韩觇的腿哭得凄切,「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

  瞥眼看向地面,傅长亭面色一沉,这鬼术法高深。电光火石之间,就将他施在地上的结界与狸猫身上的禁锢之术破解。

  「道长既指我家奴儿有嫌,身为主人,我更不能徇私护短。现在我就拿此事问他一问,也请王爷做个见证。」韩觇神qíng淡漠,任凭脚边的狸猫哭喊讨饶,「山楂,你无缘无故为何跑来这里?」

  「呜呜……我……」肥头大耳的狸猫哭得伤心,「这家的白米糕做得好吃……我常过来……嗯,拿一块。主人说过不许……可、可这味儿太香了,我……我实在忍不住……就……呜呜呜呜……我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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