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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翳_鲁班尺【完结】(35)

  “小兄弟,可有为难之处?”柳又槐看出了莫残低头不语的犹豫模样,于是问道。

  莫残抬头目光接触到杜员外含泪无助的眼神,那是一个父亲悲怆yù绝的神qíng,令他为之心动。

  “看来只有去趟扬州了。”他打定了主意。

  “扬州?”杜员外一听赶紧说道,“扬州知府伊秉绶是老夫至jiāo,有什么事儿可以找他帮忙。”

  “杜员外,不瞒您说,蕙兰小姐的病根基本可以确定就在那位姓沈的扬州书生身上,必须找到其本人方可彻底治愈,不知可否愿意带上杜小姐同行?”莫残问道。

  “当然可以,不然莫先生走了,小姐若再犯病老夫可就束手无策了。”

  “那么请杜员外准备好,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嗯,扬州是我的老家,出来两年也该回去看看了。”柳又槐欣然愿意同行。

  此去扬州路途遥远,差不多要两千里,杜员外雇了条船走水路。第二天一大早,众人登船沿着长江顺流而下。

  扬州,史称广陵,古往今来最为繁华富庶之地。不但是京杭大运河的枢纽,也是南北漕运的咽喉,仅当地盐商的资本便已相当于当年户部存银之数,可谓是富甲天下。

  越往下江走,水面越是开阔,烟波浩渺,水天一色。在船上,莫残从杜员外口中对扬州知府伊秉绶有了大致了解。此人号墨卿,乃本朝进士,善诗画,为官甚是公正清廉。为扬州知府期间,曾自创“伊府面”,简称“伊面”,是一种先煮熟后油炸的jī蛋面,饥饿时下水即吃,亦可生食,是中原最早的速食面,深受当地百姓的喜爱。

  数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扬州府,上岸后雇了两辆马车,直奔扬州府衙而来。

  知府伊秉绶见老友杜贤到访不胜惊喜,定要其入住府衙内,杜员外推辞不过只得应允了,绿jú先搀扶小姐入客房内卧chuáng休息,其余人来到客厅饮茶。

  伊知府问明来意,说道:“扬州富商巨贾甚多,首数盐商,其次便是茶商了,城内经营茶叶商户有数百户,其中沈姓不多,此事好查,明日便可回话。”

  晚上,伊知府设家宴为杜员外一行人接风,扬州物产丰富,菜肴十分可口,照例每人面前一小碗伊府面,果然别具风味。

  席间,听到蕙兰小姐的病qíng由来,伊知府大为惊讶,问莫残道:“莫先生,你怀疑扬州府这位姓沈的书生,可有什么根据?”

  “眼下还只是推测,必须见到本人才能够确定。”莫残答道。

  次日下午,扬州府的捕头王顺便来回禀,扬州府辖内沈姓茶商共有十六人,其中家里有三十岁左右的书生共计五户,请示知府大人是否将他们统统带来府衙问话。

  “不要随意骚扰百姓,可将丫鬟绿jú带去暗中辨认,切莫打糙惊蛇。”伊秉绶吩咐道。

  “遵命,大人。”王顺下去了,带着绿jú到那五户沈姓人家私下里辨认嫌犯。

  绿jú坐在马车里,隔着窗帘偷偷观察,头两天看了四户都不是,第三天在扬州城瘦西湖旁的一座庭院大门外,整整候了数个时辰,才终于见到了这家姓沈的书生出门,正是中秋夜见过的那位锦衣中年人。

  绿jú轻轻敲了敲车板,说道:“就是他。”

  化装成车夫的捕头王顺点了点头,驾着马车回到了府衙。

  “大人,此人名叫沈一郎,其父沈万才是扬州城里最大的茶商,家产万贯,且与朝中多位重臣jiāo好。沈一郎是沈家独子,自幼饱读诗书,中过举人,目前负责打理家族生意,经常往返于江西湖南湖北等茶叶产地,日前刚刚由京城返回扬州。据说每年chūn茶新下来的时候,他都会去京城里打点。另外还有一桩蹊跷之事。”王顺禀告说。

  “什么蹊跷之事?”

  “数年前,沈一郎因伤寒去世,临下葬的前夜又突然活过来了,而且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一心只想着读书为仕,对家里的茶叶营销不屑一顾,此后则醉心于家族生意,而且经营有道,沈老爷欣喜的不得了,唯一不开心的就是沈一郎始终不愿娶亲,都三十好几了仍是单身。”

  “嗯,这倒是有些不符合常理,你先下去吧。”伊秉绶转身来到内堂,把qíng况向杜员外和莫残等人说了。

  “本府可命人传他过来问话。”伊秉绶说道。

  “大人暂时不必,我晚上想先去沈一郎的家附近探查一下。”莫残回答说。

  “也好。”伊秉绶随即吩咐王顺着人给莫残带路。

  晚上,莫残准备好动身,柳又槐说道:“小兄弟,老夫跟你一起去。”两人跟随着王顺手下一名年轻捕快乘坐着一辆马车出发了。

  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瘦西湖畔。

  第三十七章 沈一郎

  扬州瘦西湖历来有“湖上蓬莱”之誉,“天下西湖,三十有六”,惟此湖以其清秀婉约而独异于诸湖。正如本朝钱塘诗人汪沆诗中所云:“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并由此而得名。

  莫残与柳又槐下车沿湖岸漫步,月色清凉如水,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茉莉花香,沁人肺腑。

  尼哦曾经讲过,千年幻化人形附体的老yīn之气或灵shòu,尽管平日里与常人无异,但总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寻的。它们有些天生癖好却是难以完全改变,例如异食癖,极度的洁癖或是肮脏等,但有一共同点,就是喜欢夜里出来活动。

  “沈一郎居所近水,杜家小姐受其影响喜欢食蚊,再加上腹中胎儿呈活师状,因此我怀疑此人很可能是虾蟆或是蟾蜍。”莫残沉吟着说道。

  “你说这沈一郎是只癞蛤#蟆?”柳又槐讶然。

  “或许是借尸还魂。”

  一丝薄云悄悄掩月,湖面上升腾起白茫茫的雾气,岸边沈宅内一片静寂,朦胧而神秘。

  “吱嘎”一声,沈宅近水的后门悄悄的打开了,门内走出来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月光下可见其相貌俊朗身形潇洒。

  莫残与柳又槐隐匿在垂柳树后的yīn影里,默默的暗中观察着。

  男子手里捧着一只簸箕漫步走上了五亭桥,夜风中传来了深沉的吟诗声:“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糙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在,玉人何处教chuī箫。”随即见其手一扬,将簸箕中的东西撒入湖中,水面上浮起一群癞蛤#蟆争抢吃食。

  “喂的什么东西?怎么看上去像是活的虫子。”柳又槐悄声道。

  莫残默默的看着,自从在地下溶dòng中食用了灵枭ròu后,他的夜间视力提高很多,此刻可以清晰的看出中年男子撒入水里的是活米糠虫,也就是人们常用来喂鸟的那种huáng色的小虫。毫无疑问,原先的沈一郎多年前就已经病故,此人就是个借尸附体的千年蟾蜍jīng。

  “我们怎么办?”柳又槐轻声问。

  “先回去再说。”莫残答道,他没有丝毫把握能制服得了这个沈一郎,此刻不便打糙惊蛇。

  两人在黑暗中悄悄退去,耳边仍听得到他的吟诵之声:“二十四桥仍在,波心dàng,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回到府衙已是子时,伊知府与杜员外都还未就寝,坐在客厅中等候着他的消息。

  “大人,沈一郎确实就是导致杜小姐患病的罪魁祸首,真的沈一郎多年前就已死去,现在的只是一只蟾蜍jīng借尸还魂而已。”

  “若真是如此,本府倒大开眼界了,在扬州府可是奇闻一桩。不过这个沈老爷与朝中重臣jiāo好,沈一郎又是其独子,我们必须有拿得出手的真凭实据,否则不可贸然的抓捕他,以免惹出麻烦来。”伊知府踌躇着说道。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很难留有证据。”莫残也感到难办。

  “那该如何是好呢?”杜员外急道。

  “杜兄莫急,待本府想一个万全之策。”伊知府安慰道。

  次日清晨,扬州府大茶商沈万才接到知府伊秉绶的请柬,邀其父子俩共赴午宴。沈万才接到知府大人的邀请很是高兴,便与沈一郎早早的赶到了府衙。

  伊秉绶亲自到门口迎接,领着二人来到客厅落座饮茶。

  “沈老爷,本府早就耳闻令郎才貌双全,不但饱读诗书,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jīng,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伊知府说道。

  “大人过奖了,犬子只是略读了几年书而已,若论书画扬州城谁能比得过您伊大人呢?”沈万才听到知府赞誉一郎,心中自是高兴。

  伊知府打量着沈一郎,此人果然明眸皓齿,相貌俊朗,手上戴有一只硕大的翡翠绿戒,看上去不卑不亢且举止得体。

  “大人谬赞,一郎愧不敢当,今日来不知有何见教?”沈一郎拱手施礼道。

  “呵呵,”伊知府笑道,“听闻沈公子至今尚未娶亲,本府想牵线做一回红娘,不知可否愿意?”

  “好哇,好事啊。”沈万才迫不及待的赞同道。

  “大人,不满您说,一郎对娶妻成家一事素来有所畏惧,恐怕辜负了大人的一番美意。”

  “沈公子饱读诗书,岂不知‘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么,如今沈老爷年事已高盼孙心切,沈家香火可都指望你传承下去了。”

  “是啊,知府大人说得有理,一郎,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沈万才也在一旁劝慰道。

  “一郎心意已决,还请大人谅解。”沈一郎态度十分的坚决。

  “沈公子,本府并不是随便替你物色的,此女年方二八,容貌学识均与你相配,而且是伊某多年好友的千金,公子不妨一见。”伊知府说罢也不等沈一郎表态,随即拍了下手。

  杜员外搀扶着蕙兰从屏风后转出,隔着一道薄薄的纱帘与沈一郎相对而望。

  伊知府默不作声。

  沈一郎隔着薄纱瞥见杜家小姐先是一愣,目光显示出一种愕然迷离的神qíng。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dàng,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沈郎,自从去年中秋夜荆州一别经年,妾身已怀有了你的骨ròu,可君却如huáng鹤一去再无音讯,这是为何?”帘内传出杜小姐嘤嘤切切的心酸话音。

  沈一郎面色骤然一变,脱口而出:“你,你是荆州的那个,你怎会记得此事?”

  “沈郎走后,妾茶饭不思,为伊消得人憔悴,可腹中胎儿乃是沈家骨ròu,无奈只好千里寻夫来到了扬州。沈郎,如今难道你还是不肯相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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