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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盆记_呼延云【完结】(25)

  看着楚天瑛高深莫测的模样,皮亨通更确信此人是个大官了,试探着问道:“楚警官,您莫不是来微服私访三年前的塌方案的?那时候我还没和赵大走得太近,所以事qíng的内幕我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我也怀疑那些工人的死因,但公安局调查说他们真的是死于自然的塌方啊!”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狡猾,把责任统统推到警局身上了。

  楚天瑛一笑道:“我们此行,和塌方案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至于来做什么,也用不着向你汇报,所以你等会儿大可以跟赵大说我的身份,并且告诉他,老马和姓楚的就是听说渔阳县的库鱼有名,专程赶来尝尝鲜的。”

  皮亨通吓坏了:“楚警官,我……我绝对不会跟赵大说的,那个家伙作恶多端,早晚要遭报应,我坚决和政府站在一头啊!”

  “站哪头是你的事qíng,我们管不着,不过,我们一天不离开渔阳县,赵大就一天不会放心,万一他哪天失眠上火,有了什么无毒不丈夫的想法,还望皮老兄提前知会一声。”

  皮亨通捣蒜一样点头道:“一定,一定,我坚决和政府保持一致!”

  “老皮,坐下,接着吃,接着吃。”楚天瑛用筷子敲敲碟子,“看你多么会摆菜,这鱼头朝着我,按规矩,鱼头要朝着主宾,这就是说,你早把我看透了,是吗?”

  皮亨通满头大汗,像一条被架在烤炉上烤得“嗞嗞”作响的鱼。

  吃完饭,皮亨通把楚天瑛和马海伟送回到旅店,俩人去找了一趟郭小芬,把发生的事qíng说了一遍。郭小芬说:“有个qíng况你们肯定想不到。”

  “什么qíng况?”楚天瑛问。

  “我刚才下楼想去吃点东西,发现有个人在前台办入住手续,正是那个翟朗,他说自己身上有钱,但行李丢了,身份证在行李里面,让女招待把老板叫出来当面说明一下。女招待说老板不在,又说旅店没那么严格,让他登记了下身份证号,就给他安排入住了——看翟朗一脸悻悻然的样子。”

  “坏了,看来翟朗是来找李树三算账了。”马海伟说。

  楚天瑛点点头说:“翟朗跟田颖搏斗时,把挎包摔在地上了,走的时候也没有拿走,所以没有身份证。但是‘叫老板出来说明’,肯定只是个借口——小郭,你看清他住的是哪个房间了吗?”

  “咱们这一层顶头的那个屋子。”郭小芬说。

  “这个翟朗啊,早晚要闯下大祸!”马海伟说,“我看最好找个人盯着点这个二百五!”

  正在这时,郭小芬的手机响了,接听之后,她对楚天瑛和马海伟说:“我出去一趟,是图书馆杨馆长给我打来的,说是有点事qíng想跟我谈谈,让我到她家里去一趟。”

  楚天瑛叮嘱她注意安全,保持通信畅通。

  郭小芬离开后,马海伟便倒在chuáng上蒙头大睡,呼噜打得墙壁都掉灰。楚天瑛心里烦乱,便出了门,来到旅馆二层的公共阳台上,向外面望去:后院与一片堆满了废旧建材的空场只隔了一堵洋红色的砖墙,现在墙头正酣睡着一只虎皮纹的野猫,墙根生满了野糙,一根从墙fèng里莫名其妙长出的枝丫上,拴着一簇麻绳……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静谧的错乱,他突然想起凝来:自从来到渔阳县之后,他没有接到过她的任何一个电话或一条短信,为此他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对他的不存在毫不关心,也毫无挂念,跟前一阵子的缠缠绵绵判若两人。难道就是那次晚风中的四目相对,让一切都随风而逝?如果是这样,曾经发生过的故事都算什么?来了,走了,开始了,结束了,毫无痕迹,连骨灰也不剩一点儿吗?

  野猫,野糙,枝丫,麻绳,没有风,也没有动……

  楚天瑛想,也许去睡一觉会好些,当睁眼闭眼都是某个人的影像时,最好的办法就是闭眼的时间再长一点儿。于是他回到屋里,躺在chuáng上,马海伟的呼噜声此时小了许多,所以他也很快就昏昏入睡……

  放在chuáng头柜上的一只小钟表“嘀嗒嘀嗒”地走着。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嘀嗒……嚓嚓!”

  宛如一头在糙丛中假寐的豹子,一秒不到的时间里,他醒了,而且醒得十分彻底!

  钟表走动的声音不对,其中掺杂了一些不该有的动静!

  不好!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只听“哐”的一声,门被猛地踢开,伴随着一阵“不许动”的大喊,几条大汉风驰电掣地扑了上来,两个人摁住犹在梦中的马海伟,还有三个人冲向睡在里面那张chuáng上的楚天瑛。说时迟那时快,楚天瑛就势往chuáng下一滚,那三个人没刹住,一下冲到chuáng的里侧,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从另一边蹿出来的楚天瑛,脚尖一勾将chuáng板“呼啦啦”踢起,生生砸在了那三个人的头顶上,疼得他们“哎哟”大叫,趁着擒拿马海伟的俩人一愣的工夫,楚天瑛一蹬那chuáng板,腾空跃起,竟从他们的肩膀上一掠而过,扑向站在门口的指挥者。那指挥者抓了一辈子人,万万不曾想到兔子还敢搏鹰,手中的枪还未举起,就被楚天瑛一劈,一挑,一勾,一拧,当即手枪易主,单膝跪地,太阳xué上已经顶上了冰冷的枪口!

  屋子里外的刑警们都惊得呆若木jī。

  “晋队,自己人。”楚天瑛低声在他耳畔说。

  晋武的胳膊被反拧,疼得汗珠子冒了一额头,刚刚骂了句“谁他妈跟你自己——”,就看到楚天瑛亮出的警官证。

  “这,这……”他哑口无言。

  楚天瑛微微一笑,放开了手,手枪一个反转,将枪柄递给了他。

  晋武慢慢地站起,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几乎脱臼的手臂,接过手枪cha进枪套,对着一众刑警吼道:“看什么看,都给我出去!”

  人走屋空,只剩下马海伟、楚天瑛和晋武三个人。

  “你是北京的警察,来我们渔阳县做什么?把公文拿出来看看!”晋武厉声说。

  “没有公文。”楚天瑛摇了摇头,“有也不能给你。这次我们办的案子,上面有命令,高度机密,不到最后,不需要告知地方上的同志们。”

  “这……怕是不合规矩吧。”晋武把脸一沉。

  “不合规矩的事qíng多了!”一直懵懵懂懂的马海伟这时才清醒过来,从地上捡起被踏坏的眼镜,“你个guī孙成天和赵大搞在一起就合规矩吗?”

  晋武一愣道:“你们这次来,是要查赵大?”

  “我说过了,高度机密,不能跟你讲。”楚天瑛一笑,“晋队长带着一帮弟兄山呼海啸地冲进来抓我们,到底为了啥啊?”

  晋武jīng神一个抖擞道:“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因为杀人被我们抓起来了,并且供出你们两个是同伙!”

  一时间,楚天瑛和马海伟好像在吕梁山的山沟沟里听见村民讲西班牙语,都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面面相觑了片刻,才不约而同地转过味来说:“不可能!”

  “她叫郭小芬没错吧?是北京来的记者没错吧?”晋武嘴角流露出一丝讥笑,“她杀死了我们县图书馆的杨馆长,被当场缉拿归案!”

  楚天瑛望着窗外,那堵洋红色的砖墙墙头,虎皮纹的野猫依然在酣睡,这没有风的下午,到处都充溢着诡异的气氛。

  很快,楚天瑛和马海伟来到了杨馆长被杀的现场——她住的两居室的客厅里。

  这处住房位于一栋砖混结构的板楼四层,楼是东西向的,阳光很不好,所以里面也yīn沉沉的像到处都发了霉。杨馆长中年丧夫,只收养了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孩子,一起住在这里,相依为命。那孩子回家来,见门开了一道fèng隙,有点奇怪,轻轻推开一看,见杨馆长趴在地上,一个女子正蹲在她身体的左侧勒紧一根很粗的麻绳,当时就大叫起来。那女子站起来不停地说“不是我杀的她”,然而喊叫声还是招来了大量的邻居,把女子当场扭送到了派出所。

  警察在她身上搜查出了署名“郭小芬”的身份证和记者证。

  郭小芬坚持自己是应杨馆长邀请到她家中做客的,一进门就发现了她的尸体,然后说有两个朋友住在旅馆,可以替自己作证。

  杨馆长的尸体还遗留在犯罪现场供刑警们取证,楚天瑛粗略地看了一下,根据现场的qíng况初步可以判定,凶手是从杨馆长背后突然袭击,杨馆长没有来得及反抗,就被迅速勒毙。

  看了一下尸体,眼睛还没有全闭,微微张开的嘴巴里吐出小半截舌头,形象十分可怖。

  “我要见一下郭小芬。”楚天瑛对晋武说。

  晋武摇摇头说:“不行,她现在是杀人犯。”

  “郭小芬是很有名气的新闻记者,专门跑法制口的,她怎么会行凶杀人?”楚天瑛十分生气,“没有动机,没有物证,没有目击到她的犯罪过程,就说她是杀人犯,你一向就靠着想当然破案吗?”

  晋武眯起眼睛看了看他说:“我说楚警官,你的警衔比我低,怎么说起话来像个当领导的?我看你也奔三的人了吧,才混个一毛一,我还真有点不敢相信你们上级敢把什么高度机密的大案jiāo给你来破!”

  楚天瑛心里一寒,自己这个前省厅刑侦处长一不小心又把自己的位置摆错了,他知道,再往下说就该似煮过头的饺子——露馅了,便苦笑一下,拔腿便走。马海伟跟在他后面说:“跟这guī孙就算完了?”

  楚天瑛不知道该讲什么,乌盆的事qíng亳无进展,现在又把郭小芬搭了进去,杨馆长被杀的现场,物证少之又少,短时间内很难抓出真凶……千头万绪,每一条却都似有还无,令人焦头烂额。

  物证少之又少……

  人证呢?

  楚天瑛突然想起,那个目击了郭小芬“杀人”的孩子,似乎并没有人对他的证言好好质询,况且以晋武那二两脑汁,恐怕也根本就没有把他列入重点调查之列。

  别人的疏忽,永远是自己的机会。

  楚天瑛问了一下别的刑警,得知孩子已经被杨馆长的姐姐接到自己家住去了——就在这座楼隔一条街的小区里,便和马海伟下了楼一起过去。

  一敲门,就听见“嘤嘤”的哭声由远及近,门打开了,杨馆长的姐姐眼睛红红的问他们有什么事,楚天瑛和马海伟表明来意,杨馆长的姐姐将他们请到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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