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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龙[种田]_万山横【完结】(20)

  沈宝成突然站起来,往西厢房走。到了窗户边上,他停住脚,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个塑料袋,拿在手里看了片刻,回头问秋禾:“这是不是你拿过去的药?”

  秋禾也看到了,袋里的药原封未动。他的心qíng突然变得极其糟糕,嗯了一声,转身就要回房。

  “秋禾!”沈宝成跟过来,神qíng似乎有些不安,“你买药的时候,跟别人怎么说的?”

  秋禾愕然看看外公,又回想一遍,说:“我没细讲,只说是家里人受了点伤。买些备用药放在家里。”

  沈宝成明显松了口气,便jiāo待他:“有人要是问起来,你就照这样说。就说是为我买的,正好我前两天腿被树桩划破了皮……”

  秋禾一听就急了,打断他道:“你腿被划破了?怎么划的?怎么不跟我说?”

  “就破了点皮。”沈宝成看着秋禾,一颗老心很宽慰,到底是自己亲孙子,一听自己有伤,就急成了那样儿。他忙解释:“时常在山里走,哪天不刮一下蹭一下?”

  秋禾到底是bī着外公坐下,又掀开他裤脚看了看,果然小腿上一道长长的青红色划痕,划得深的地方已经有点见血。反正药是现成的,白川不用,正好给外公敷上,秋禾便打开一盒云南白药,小心翼翼地洒在伤口上头。

  两人正在忙乎,院门外走进几个人来。镇上的石老六陪着两个警察模样的人,进到沈家小院里。一群人客客气气地寒喧,沈宝成拿出烟来,挨个递了一圈,秋禾又搬来椅子让他们坐。当中一个老警察便上下打量秋禾,问:“老沈,这是你外孙?”

  沈宝成点头,“身体不好,他妈把他送到我这儿了。”石老六听了,在旁补充:“秋禾是大城市里长大的,今年夏天才来镇上。”

  老警察姓王,倒是挺和气,看着秋禾问:“听说你今早上去镇上的齐医生那儿买了一大包药,咋了?是谁受了伤?”

  秋禾心里猛地一跳,想起外公的叮嘱,他生平没怎么说过谎,当着警察的面就更说不出话了,忙把头低下去,老王觉得有异,立刻说:“你别怕,跟我实话实说,药是买给谁的?”

  “还能是给谁买?我啊。”沈宝成把话接过去,他提起裤管,让那几人看他的伤,又把刚收好的药袋子拿出来,带点责备的口气说:“城里长大的孩子,看到点小伤口就吓得要死,非拖着我去诊所里不可。我不去,就给我买了一大堆的药,把我气得!我几时这么金贵了?哪个山上不能采两把糙药?花这么多钱,这药要用到几时去?回来就略微说了他两句,脾气还怪大,跟我赌气到现在……”

  众人回头去看秋禾,少年低着头不说话,也确实是受了委屈的模样。

  石老六笑呵呵地打断沈宝成:“沈叔,不是我说您!秋禾心疼您才跑去买药,这是孩子的一片孝心!现在的年轻人,象这么有心的不多啦,您老就知足吧!”

  沈宝成兀自唠叨:“一年拢共挣几个钱?就把他惯得大手大脚!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老王便也笑了,跟着打趣说:“老沈你这老夹子,闺女在外头挣大钱,还这么积细!攒这么多钱gān什么去?等老了带进棺材里?”

  老沈一梗脖子,说:“她挣她的,我横竖不用她一分钱!”

  “秋禾,你不晓得对这个老夹子说?你就说等你老了躺chuáng上不得动了,我看你还有没有现在的气魄!”石老六开玩笑,替秋禾打抱不平。

  几个人闲聊了几句,沈宝成又向两个警察打听起上午的qíng况,老王也浅浅发了几句牢骚,他们基层警力本来就严重不足,上头还非要严查。那些人声称是到山里来玩的,一听就有假,这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可玩的?一看就知道是到山上盗猎来的,碰到了熊,也只能算他们倒霉。

  说了一阵,三人便告辞,说还要过去找林白川问问qíng况。临过去之前老王又对沈宝成叮嘱,要是巡山时发现什么异常,一定要及时跟警方联系。沈宝成答应了,等几个人过去隔壁,沈宝成转头进门,就看见秋禾用很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外公,你为什么撒谎?”秋禾盯着沈宝成,小声然而坚定地说:“白川跟这件事有关,对不对?”

  沈宝成心神恍惚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别瞎说,我先过去看看白川那边,你把剩菜热了先吃,别等我。”

  说完他就进西厢房了,留下秋禾一人,在院子里呆呆坐了很久。

  那些人到底为什么进山?怎么死的?白川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他到底做过些什么?外公又知道些什么?秋禾想得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

  他本以为自己现在和外公、白川关系非同一般,他们住在一起,经常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已经象一家人一样熟悉了,然而,此刻他才意识到,他对他们的了解,仍然只是皮毛。

  那天沈宝成从白川家回来后,秋禾已经上了chuáng。沈宝成在秋禾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他已经睡着,就轻手轻脚走开了。

  等他一走远,秋禾就睁开了眼睛。他根本就没睡着,可也忽然不想再听外公的任何敷衍之辞了。

  秋禾看得出来,外公对白川的信任远远超过了他。他相信,即使现在白川朝他开一枪,外公也会不问缘由地认为白川不是故意的,顶多是枪走了火。他不知道这种信任源于何处,但想到他们什么事都瞒着他,就有点心酸。

  秋禾赌气想,他们想瞒就瞒吧,他也就装做不感兴趣好了。

  可一想到死在山里的那两个人,秋禾就烦燥不安。

  他心里有架天平,天平一端,是那些偷偷往他家院子里放蛇、寻上门来打架的混球;另一端则是白川和他善良的外公。少年心中无疑是倾向外公这一边的。――可那毕竟是两条人命!他明知道白川跟这件事大有关系,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秋禾纠结得一夜未眠,早上起chuáng时,黑眼圈都出来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秋禾看见白川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把粮食搬到晒谷坪上摊开来晾晒。

  如果不是曾经亲眼看到过他的后背,秋禾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扛起一麻袋粮食,看着还不太费力。

  白川也看到了秋禾,他张张嘴,yù言又止,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径直回了屋。这让秋禾更郁闷了。

  这天晚上,沈宝成从山上回家时,带回了一背篓糙药。他把糙药连根带叶熬成一罐浓稠的黑汁,然后拿一只小锅装着,送去了白川家。

  回来后他皱着眉,坐在院子里叹了口气。

  第二天,因为一大早要赶去云台,沈宝成熬好了药,jiāo代秋禾一会儿送过去,帮白川热敷。秋禾赌气说:“我不去!”

  沈宝成沉默片刻,说:“好吧,那我中午再赶回来。”

  秋禾听了,心里更不舒服。只好气虎虎地说:“行了!放那儿,一会儿帮你送过去!”

  沈宝成便走了,临走前还讨好地对秋禾说:“回来外公给你带葡萄吃!”

  秋禾在家磨叽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qíng不愿地端着锅,从窗户里翻去了隔壁院子。里面鸦雀无闻,秋禾喂了一声,才听到卧室里传来点动静,白川在里面说:“进来。”

  秋禾吸了一口气,面无表qíng地端着药,走进了白川的卧室。

  ☆、真相

  这还是秋禾第一次进白川的卧室,里面空空dàngdàng,除了一个硬板chuáng和一张桌子,别无他物。唯一具有时代感的物什,是桌上的一台电脑。

  白川赤*着上身,只穿一条中裤,侧躺在chuáng上。chuáng铺上只垫了极薄一层褥子,他竟然也不嫌硌人。

  秋禾把装药的锅放在地上,走到白川旁边去看伤口。不过一天功夫,那长而狰狞的一道伤已经开始愈合,只是伤口周围明显发红发肿,看样子有些发炎了。

  白川趴到chuáng上,秋禾则挽起袖子,按外公教的办法,用一块纱布浸了药汁,轻手轻脚敷在伤口上。黑色的药汁顺着白得发亮的脊背流下来,黑白分明,十分刺眼。

  秋禾一腿曲膝跪在白川旁边,不时把纱布拿下来,重新醮上药汁,同时还要用gān毛巾擦试流下来的药,免得搞脏chuáng单,不免手忙脚乱。两人凑得近,他这才发现,白川光的腰背上,一道一道满是伤疤。那些伤疤纵横jiāo错,有长有短,呈现出极淡的粉色。

  秋禾一阵触目惊心,这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怎么竟会有这样的一身疤?

  但他当然不会问出来,甚至矜持地收敛了表qíng,以免露出惊异。两人一个懒得说,一个口拙,都默默无言,房间里十分寂静,只有不时拧纱布的水声,半晌,白川忽然扭头问:“早起练了没有?”

  “啊?”秋禾看着他,怔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是问他练习吐纳了没有。他心想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尽惦记这些小事,便不以为然说:“没有。……趴好!别扯着伤口!”

  白川老老实实趴好了,把下巴搁在双臂上,停了一会儿,又说:“别偷懒,要坚持!”

  秋禾心里软了一下,又没好气地想,谁要你来cao心!你??我什么人?昨天是谁冲我大叫大嚷让我滚蛋的?今天又来假充好心!

  当然这些话他同样只是腹诽而已,说出来未免太无qíng,全咽下去又不利消化,所以最后他冷冷哼了一声。

  白川便知道,秋禾和自己怄气了。他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扭过头小声说:“别生气,是我不好。”

  “啊?”秋禾瞪大了眼睛。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平时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家伙吗?

  很显然,林白川长这么大,跟人道歉也是头一遭。说完这句话,他就把头埋进胳膊里,浑身上下长了虱子似的不自在。秋禾忍不住想笑,又忽然起了促狭之心,于是垂下眼,依旧冷淡的一副样子说:“你怎么不好了?”

  白川说不出话。他苦恼了一会儿,说:“反正你知道。”

  秋禾憋不住笑了,又恨恨地问:“那你以后还吵我骂我赶我滚吗?”

  “我没骂你。”白川闷着头说。

  “还没骂?你还冲我吼,叫我出去!老子都快被你气死了!要不是看外公面子上,我一辈子不想理你这个衰货!”说起头天的事秋禾就觉得委屈,发作了一通后,顿时通体舒泰,又问:“说!你gān嘛要赶我走?”

  白川很为难,踌躇了一会儿,说:“你别问,反正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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