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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啸绝岛_大醉大睡【完结】(69)

  孙呈秀的双眼瞪圆了:“这主意……听起来有点新鲜。”

  季舒流道:“昨晚灵机一动。”

  孙呈秀点头道:“可以一试。你现在的伤势恐怕上不去,不过只要我能行,就可以用绳子把你拉出去。”

  “别管我,”季舒流立刻阻止她,“我行动不便,你也有伤,带着我根本躲不开埋伏的人。上去以后尽快去找二哥。”

  孙呈秀微微犹豫:“可你自己在这里,万一遇袭怎么办?”

  季舒流道:“你及时去找二哥,比带着我这个拖累安全。只要你记得尽量抹平附近留下的痕迹,还有,把这些人的刀剑带走,扔到不同的地方。”

  孙呈秀沉吟片刻,也明白自己带他走只会徒增变数,点头道:“好。”说罢就开始动手将那些尸体捆在一起。

  <三>

  季舒流的“谋划”并未出错,那些尸体已经僵硬如棍,而且全身各处的起伏都很便于蹬踏,孙呈秀沿着尸体连成的人梯,轻而易举地攀上了地面。她抹平痕迹,悄然离去,季舒流便拉倒人梯,缩在地裂的角落里静静等待。

  没过多久,大雨缓缓平息,虽然还剩下些零星细雨,但浓云转薄,再也遮不尽天光。日光从地裂狭窄的口子上投下来,照在地裂底部的泥水上,地裂里面的一切不再漆黑难辨。

  一夜之间,季舒流就憔悴了很多,连嘴唇都变得发白,他在孙呈秀面前qiáng撑的jīng神渐渐散去,闭上眼睛缓慢地侧躺到地上。

  然后他皱着眉更加艰涩地爬起来,因为地上的石子尖锐,硌在皮肤上,躺着比坐着还难受。

  他默默对自己说,身上这些伤只是特别疼,不算特别重,自己只是平时过得太好了,意志不够坚毅,才觉得难以承受,如果换成秦颂风,说不定还能支撑着与孙呈秀互相掩护,一起逃出去。

  可惜,自言自语一番也不能让人的意志瞬间变得坚毅,疲倦从四肢和腰背的酸涩而起,倒灌入脑,季舒流的手指因为疼痛一直抓着衣服的一角,此刻却软得连衣角都抓不牢了。他感到失血后的gān渴,很后悔刚才没有多喝一点带着泥土味的雨水,现在地上也有一点积累起来的泥水,但是浑浊发huáng令人作呕,何况旁边那些尸体被水泡了一夜,虽然尚未腐烂,也在散发着异味。

  季舒流心想,不如睡一会算了,反正就算运气极差,上官伍真的在秦颂风赶来之前找到他,他也已没有还手之力。但真想睡的时候,反而无法进入沉眠,因为他一定要保存一分神志挺着腰,背后的伤口才不会骤然剧痛。

  此时正值夏季,天气应该很温暖,季舒流却感到了冷。四面都是黑褐色的岩石,bī仄狭窄,举头难见蓝天,他恍惚之间,忽然想起潘子云的殒命之地,那个废弃的陷阱。

  刚才孙呈秀屡屡跌落,尚且失望不已,潘子云孤立无援、伤重垂危,又是怀着什么心qíng在不知多少次的失败过后,接受自己将死的命运,在地上划下遗书?

  他的尸身侧卧在陷阱底部,望着冬日的天空,眼睛至死没有闭上。临终前的那一刻,他心中究竟是绝望悲愤、充满不甘,还是感到了一丝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他是急着去寻找奚愿愿泉下的魂魄,还是有一刻留恋这些试图把他从绝望悲苦中拉出来的朋友们?

  没人知道他今生最后想的是什么。他连导致他殒命的真相都来不及写完,更没有机会留下属于他自己的遗言。活着的时候他求助无门,把满腹沉冤写入戏里,死前他竟也求助无门,最后的话语来不及写下,便随着瘦骨嶙峋的身躯一同僵死。

  季舒流悲从中来,蜷在地裂的一角,眼泪无声地滚落,挂在睫毛上,模糊了他自己的视线。

  也不知过去多久,一阵奇怪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声音来自地面,似乎是有个人在吸气,此人的呼吸十分频繁,而且杂音很大,仿佛是只狗托生的,正在到处嗅着什么。

  狗的鼻子最灵敏,总是能发现很多人发现不了的隐秘。

  季舒流心中一凉,抬起手臂擦擦眼睛。孙呈秀能制造一些痕迹引开上官伍的视线,却隐藏不了血腥气。

  他刚刚想到此处,地裂上方就出现一道黑影,有人顺着一条绳子溜了下来,他看上去很年少,只有十五六岁,背后挂着一把弩和一簇箭,而且,他的头巾是黑的。

  那自幼习武、身姿矫健的天罚派少年左手拉着绳子一dàng,从季舒流面前dàng到了背后,然后松开手,飞鹰一般凌空扑下。

  季舒流用尽全力,才刚刚挣扎着站起身,就被少年从背后扑倒,伤口上结了一点的痂尽数崩裂,疼得眼前一黑。

  少年不知为何,并未呼唤一起搜寻季舒流的同伴,他身边似乎没有刀剑,左手从背后抽出一根手指粗的箭,攥着箭尾狠狠刺下。

  季舒流刚才还觉得自己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此刻却明白自己低估了人求生的斗志。他感到四肢百骸犹如灌进一股清气,趁少年抽箭的时机猛力翻身,将他掀了下去。少年的箭原本直贯后心,失却准头之后,从季舒流左手上臂后侧斜着刺入,贯穿了整个手臂,其势不止,箭尖又刺入胸肌之内,竟是把季舒流的左臂钉在了躯gān上。

  这一箭拔-出-来未必失血多少,留在身体里反而限制人活动,少年飞快地松开左手,再次取出一支箭,对准季舒流后心扎去。

  季舒流从后腰到小腿再到脚尖的肌ròu一齐发力,飞身蹿出躲开这一击,空中拔剑,回头向少年的腰部削下。少年就地往后滚了几圈,滚出满身满脸泥水,跳起来挥舞着箭杆与季舒流对峙。他年轻的眼睛里好似烧着两团噬人的火,用很小的声音咬牙切齿道:“我哥哥是你杀的,还是那个女人杀的?”

  季舒流不知道他为何不想引来外人,但这样自然更好,便也小声反问:“你哥哥是谁?”

  少年眼部的肌ròu紧绷,绷出许多狰狞的细纹:“我哥哥姓华名由,原属宋掌刑座下,是拥立五公子的第一功臣,被五公子亲自封为大将军,你们这些逆贼,为了给上官肆那个弑兄篡位、心狠手辣的畜生招魂,昨夜将我哥哥残忍杀害。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下去!”

  季舒流于是明白,他哥哥大概就是被孙呈秀杀死的那个she箭之人。当年前赴后继代天行罚的天罚派弟子,下一代居然变成了这等模样。

  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临敌经验却显然不少,谨慎地侧身,右手也抽出一支箭,双箭一齐挥舞着向季舒流杀来。他用的是弩非弓,箭杆亦是铁质,剑削不断,自成一套季舒流闻所未闻的路子,居然很是难缠。

  虽然地裂之内bī仄,少年却有意将招式施展得大开大合,因为季舒流背后一直在流血,左臂又被钉在胸前肌ròu上,不便移动,剑锋笼罩的范围也狭窄,他便想尽办法bī迫季舒流移步,用一个“拖”字诀,耐心等待季舒流自行力竭。

  季舒流刚才突然激发出的一股力气果然渐渐衰退,紧迫中几乎忘却的疼痛去而复返、变本加厉,冷汗浸透了本已被雨水湿透的外衣,不住从额头滚下,有时落在眼睑上,还会遮挡视线。他的剑开始失却准头,膝盖一软,把右肩靠在地裂侧壁上才没有栽倒。

  少年并不心急,虽然追击而至,招式中仍有试探之意。

  季舒流忽然小声道:“你偷偷摸摸地潜进来,就是为了抢功,想要继承你哥哥,也成为拥立上官伍的第一功臣,对不对?”

  少年道:“五公子赏罚分明,不劳你这逆贼cao心!”

  季舒流笑道:“你想抢功?上官伍手下那么多资历老的,哪里轮得到你。何况我的同伴已经脱身了,她马上就会揭露你哥哥的身份。”

  少年的箭不由一顿,不等季舒流乘虚而入,他迅速回过神来,用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猛攻弥补了刚才的破绽。

  “我要是上官伍的手下,等孙呈秀把事qíng说出来,”季舒流冷汗淋漓的脸上竟然挂着一丝险恶的笑意,“反正上官肆之死已经赖不掉了,就全推在你哥哥身上。到得群qíng激奋的时候,就说你是帮凶,让他们一起冲上来剐了你,免得你活着和他们争夺第一功臣的位子。”

  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少年的心真的乱了,箭也跟着乱了。

  季舒流武功比他高出数倍,只因伤重才拖了这许久,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饮血无数的雁回剑穿过两支破绽百出的铁箭,一直穿透了少年的咽喉,首先割断喉管,其次才向侧面豁开,割破了最粗的那条血管。

  少年立刻毙命,季舒流收剑回鞘,并无取胜的轻松,心里有些难受地想:“才这么小。”

  他试着去拔身上的那支箭。可是左臂的后方不好使力,他试着用两根手指捏住左臂和胸前创口之间的那段箭杆,稍一用力,就疼得跪了下去,双膝撞在地面的石头上,险些站不起来,用尽全力才把一声痛呼咽下去。

  可地面上偏偏又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那人自言自语道:“这绳子哪来的?”

  季舒流一抬头,只见那绳子微动,上面的人似乎就要下来,qíng急之下滚进少年的血泊里,倒地装死,拉起旁边一具尸体的衣摆挡住了流血不止的左臂。

  地裂上方OO@@,一个全身泥点的白头巾顺着绳子迅速地滑下,凶狠的眼睛扫过每一具尸体――无论真假。

  <四>

  全身泥点的人一步步走近了,他没有关注脚下三具僵冷的尸体,眼神在季舒流和死去的少年身上移动,最终停在那少年身上。

  他冷笑一声,弯腰拾起少年散落在地的一根箭,戳了一下少年胸前的一条剑痕,恶狠狠地自语道:“你也有今天。戴个黑??巾有什么了不起,照样死在yīn沟里。”

  他又用箭戳了一下季舒流腿上已经绑好的伤,大概因为季舒流滚的一身血还没gān,他竟没看出那伤口里又渗出血来。

  他的眼睛突然眯起,警惕地四顾,显然是在寻找孙呈秀。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季舒流猝然从地上弹起,长剑出鞘,一招割断了他的咽喉。这个戴着白头巾、武功稀松平常的人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死透,他的血终究流进黑头巾少年身下的血泊里,他的人终究倒在黑头巾少年身上。

  季舒流一剑过后,整个人都缩在地上抽搐不止,但他也明白,这里的血腥气太重了,绝不能再久留。

  他撕下一截衣袖塞进嘴里,右手握紧绳子,将自己吊起。左臂实在不能动,他便先狠狠一拽绳子,将自己“抛”上去,然后迅速松手,攥住绳子上更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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