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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别撩我的剑[修真]_壑舟须臾【完结】(27)

  “那第二剑?”沈恪自觉问道。

  “挑剑,伸臂直腕,力达剑刃。”

  沈恪闻言便尝试比对着先前的感受,自己出了两剑,发力上确实有些不同。他碰剑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对于剑招之间的细微差别,是真的从未留意过,也就能分辨出个上点下撩。在他混过的那个修真江湖里,能把兵器舞得虎虎生风,就能羡煞一堆人了。

  萧道鸾见沈恪有些出神,越歌反手出剑,拍中他的肩膀。

  “今日便练这两剑。”

  沈恪掂了掂手中墨剑,道:“我好像记不甚清了,你再教我一遍?”

  萧道鸾皱着眉,似乎在判断这话是真是假。对着那怎么看怎么满怀期待的目光,他沉声道:“最后一次。”

  沈恪道:“能带着我出剑么?这样更容易把握力度。”

  萧道鸾的眉头皱得更深。他知道沈恪这个要求是无理取闹,但出奇的是他并不是很想拒绝。

  “别总皱眉,看着显老。”沈恪指了指自己的眉眼,“我就不常皱,不然老得太快。你虽然还小,但也要多留心。毕竟……人总是喜新厌旧的嘛。”

  “……”

  “可以的话,还是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呀。何况你笑起来那么好看。正好山上有我们两个,笑了给我看,也不làng费。”

  萧道鸾gān脆利落地出了两剑。越歌这回直接穿透了老松的树皮。老松抖了两抖,粗厚的外皮被剑气斩落,极不qíng愿地露出白花花的内里来。

  “崩、挑各练五百遍。”

  “……”

  沈恪认命地提起墨剑,对着老松说了声抱歉。照着萧道鸾方才出剑的样子,他也一剑正中了老松的树gān。那饱经风霜摧残的苍松,迎来了上百年生命中的又一劫难。

  萧道鸾转身走到不远处的崖边坐下。眼前便是一步跌落粉身碎骨的悬崖,远处是看了数日早已看厌的远山。云海日复一日地翻滚,衬得天上缀着的几片孤云很是单薄。

  对着明明是没什么特别的风景,他扯起嘴角,笑了一笑。

  ☆、第29章 吐纳

  点、崩、挑、劈、刺、拦、挂……最基本的十七式剑招,沈恪每日反反复复地练,总觉得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到位。不是手腕多下沉了寸许,便是起剑不够圆滑,总稍稍差了些火候。

  腆着脸去问萧道鸾,对方倒是教的很耐心,但那份多少有些藏不住的失落还是被沈恪看了出来。

  又一次在点剑时走神,沈恪重重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莫要再多想。他和萧道鸾在剑道上的追求本就不同,就像你不能指望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和52书库出身的士子去争状元一样。同样考的经书,人家早已温习过千百遍,而自己却字字都要很努力才能辨出模样。

  这么想着觉得心下舒坦了些,沈恪重重地呼出那口憋了许久的气,似乎想要把胸中的烦闷都顺带一起抛开。

  萧道鸾忽然道:“你的呼吸,不妥。”

  沈恪:“嗯?”

  萧道鸾为了察看沈恪练剑的姿势,此时没有盘坐在崖边。他离开半倚着的老松,向着沈恪走了两步,抬肘,手背离沈恪鼻尖约半寸,感受片刻气息流转后验证了自己的看法:“太重,太快。”

  “紧张的时候,呼吸便重。你离得那么近,我自然紧张。”沈恪笑着踮起脚一手勾住萧道鸾的肩膀,绕了一大圈才碰了碰对方的鼻尖:“难道你就不会紧张吗?”

  萧道鸾的呼吸既轻且缓,沈恪隔了许久才能感到似有若无的气流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擦过。动手动脚了那么多日子,他还是会为两人的一点点亲近而感到莫名激动,连呼吸都会滞重上几分,萧道鸾却始终守得心境清净。

  沈恪觉得萧道鸾也许不应该修剑,应该去修佛。就这美色当前无动于衷的心境,再了不得的大和尚怎么也得修个一二十年,但萧道鸾还不到二十岁,就能够轻松做到了。

  尽管沈恪承认自己也算不上什么美色。

  萧道鸾任他将手挂在自己身上,承受着对方半个身子的重压:“你不会吐纳。我教你。”

  剑道归根结底是诸多道法中的一种,尽管以修剑为众人为知,但并不是完全不需要配合其他的法门进行修行。吐故纳新是其中最基本的一种,既有助于练体延寿,也有益于砥砺心志。众多修真门派最开始传授给弟子的,就是这一类法门。在萧道鸾还拿不起剑的年纪,对此便已相当熟悉。只有沈恪这样半路出家的,才会对此一无所知。

  沈恪闻言便打算解开腰侧佩剑坐下,萧道鸾按住他解剑的手,道:“不用。”

  萧道鸾离他那么近,说的每一个字好像都不是落在他的耳畔,而是穿透了外衣和骨ròu的阻隔,直接砸在了他的心尖上。整颗心都随着那略带沙哑的嗓音而颤抖。

  沈恪怎么也放松不下来,不用萧道鸾再提醒,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呼吸太过急促,哪怕有意识地屏息也没有任何作用。他对上萧道鸾的时候其实总是很局促,往往只能用些轻薄的言辞来掩盖。

  他整个人都快绷成了一把直挺挺的剑,萧道鸾当然看得出来。

  “放松。”

  但有些事就是越想做到,便越做不到的。比如遏制某些联想,比如刻意忽略某些人和事……

  萧道鸾叹了口气。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让沈恪原本就僵直的身体又更僵了几分。

  他扭头道:“要不算了吧。你还是教教我怎么御剑,我之前看到连山宗的苍桐,那御剑的样子真是不怎么好看……”

  眼前一黑,是被萧道鸾以手掌覆住。同时响起的还有他放缓了的声音:“不要想自己,不要想我,什么也不要想。”

  因为本就站在沈恪身后,又用手遮住了他的双眼,萧道鸾此刻的动作很像是将人拥入怀中,或者说是小孩嬉闹时耍弄玩伴的游戏。他的衣袖时不时会被山风带起,擦过沈恪的脸侧,而他掌心的热度,完完全全能被感受到。

  沈恪道:“你这样……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

  萧道鸾呼吸一顿,沈恪觉得他像是在笑,挣了一挣不打算错过难得的机会,便听他一本正经道:“吸气。”

  带着山崖冷意的气息从一路向下,似乎壅塞在胸口。沈恪因为这一口气吸得有些猛,反而希望更快地将它呼出去。萧道鸾见机极快,察觉到沈恪胸腹的轻微起伏,便一指点在他的胸口。手指一触即离,但壅塞的气息瞬间冲破了阻碍,畅通无阻地在周身运转。

  这一口气十足绵长,竟像是比平日缓上了五六分。

  “我一直以为练剑就只是练剑,至多剑好剑坏对修行能有点影响,没想到连喘口气都那么多讲究。不过现在这样,舒坦。”

  萧道鸾:“你要学的很多。”

  沈恪笑问:“你都会教我吗?”

  对沈恪说出“学剑吧”的时候,萧道鸾没有想到自己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然而某个chuī着山风静坐的夜晚,一段往事没来由地撞进了他的脑海。

  说是一段也许不妥,因为那段回忆像是无数片段的错杂,画面时时跳转,出现的人也都不尽相同。有的赤膊站在旺盛的炉火前,奋力锻铁,火星四溅,汗水沿着壮硕的臂膀滴落在地,瞬间被高温蒸成水气。有的手持古卷,惬意地倚靠在巨木之下,时不时轻点下颌,似乎十分陶醉,然而走近了看便能发觉他根本没有睁眼。有的手撕巨shòu,擦了自己一身血,索xing一头猛扎进湖里,出来时长发全都缠在了身上,像是被人五花大绑……

  他知道画面中的人都是他的同门,甚至隐约记得这些人都比他先拜入师门。那不是一个名门大派,在修真门派层现错出的时候,完全算不上起眼。整个门派从上到下加起来就两代,不到十个人,只占了个小小的山dòng,远谈不上dòng天福地。连山门处立着的牌匾,也是某位师兄亲自砍了巨木再刻上的。

  前些天他将朱方shòu剥皮时,依循的就是记忆中这位师兄的手法。制甲大概只是这位师兄的一个爱好,就像替山门立匾一样,兴致来了便偶尔为之。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喜欢呆在常人无法忍受的炉子边上,被蒸得满身是汗,任炉火把双颊烤得通红,一下一下用力捶打烧红的铁。

  滋。

  萧道鸾仿佛能听到被即将锻好的铁被浸入冰水中的声音。那一定是把极锋利的剑,剑刃薄的好像只成一线,割破脖颈也要片刻后才能察觉。

  这位师兄大方得很,猎到异shòu之后,往往剥皮制甲,给同门每人送上一件。久而久之,他的皮甲多得都穿不过来,只能堆着。

  那么剑呢?

  将锻剑视为一大乐事的人,会为每个同门锻造一把灵剑吗?

  他的剑……会出自这位师兄手下吗?

  当萧道鸾意识到这些画面都是八百年前的记忆,试图去追寻更多往事时,它便如同被晒gān的晨露一般,消失地gāngān净净,再也不让人捕捉不到一丝痕迹。

  不管他能不能回想起更多,但八百年前的同门不是飞升便是作古,此时是再也遇不上了。但萧道鸾很是喜欢这群人,喜欢到有些想念。他这一世生在越王剑池,坐拥观澜湖上百名剑,藏锋阁数千善本,却没有一个亲近的同门。

  当沈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有一种又回到了八百年前宗门的感觉。只是处处被照顾的对象从他变成了沈恪。

  ……

  沈恪就着被萧道鸾圈住的姿势转了个身,仰头道:“我想学的也很多,你是不是打算都教我?”

  这一刻对同门的怀念、对眼前人的亲近,甚至让萧道鸾觉得,即便沈恪身上没有那把他心心念念的剑,他也愿意和他多呆上哪怕一会儿。

  于是他点了点头。

  他不愿意说话的时候往往便点头,既可以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愿,又隐隐表示了点到即可的距离。

  萧道鸾尚且在思考这样的动作是否稍显冷漠,便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两人此时的姿势,让这一下点头的动作超过了亲近的范畴,变成了亲昵。qíng人间耳鬓厮磨的低语,也不过如此。

  萧道鸾心想,八百年前他和那些同门师兄,也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吗?他会将人圈在怀里,靠得那么近,近到一低头就能……

  萧道鸾愣着没动,沈恪自然不会放过良机。

  他向前轻轻一靠,双手揽住萧道鸾的脖颈,将对方拉向自己。原本便极近的距离,此时终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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