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凿龙之点龙笔_青浼【完结】(11)


呵。
张子尧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画卷,心想臭不要脸的赖皮龙这是找到对手了。
张子尧内心戏很足,各种腹诽且面瘫着跟在管家后头低头走到一半,忽然听见石桥上传来“啪啪”两下掌声,一名侍卫沉声道“雪舞、芳菲上前听赏”,莲池的歌声停了,莲花丛拨开,两名倾城佳人面带羞涩泛舟靠岸,其中一人便是那位头戴夺人眼目彩冠的。
结果还是选了最漂亮的那两个。
张子尧扫了眼她们之后被留在莲池中躲在莲花后暗自整理qíng绪的其他三位戏子,唱功如何张子尧是真不知道,他只知道光从她们的行头打扮来看,大概也不能同烛九yīn心心念念的“小雪舞”“小芳菲”齐头并论――其中一名戏袍且不说合不合身,光那发灰的色彩甚至有洗得发旧的嫌疑。
不是第一名班么,用得着那么穷,一套戏袍还代代相传?
此时那戏子藏于一朵盛开得正好的莲花之后,眼中失望qíng绪自不用说。
张子尧最看不得人露出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只觉得头昏脑涨,顿时觉得这有钱人的玩法果真不适合他,越发的面无表qíng起来。
此时,待那两名点名受赏的戏子想要上前领赏,张子尧正想给她们让让道儿,这时候他看见走在他前面的管家打了个手势示意那两名戏子稍等,主管带着张子尧来到瑞王爷面前。
张子尧没办法,只能往那瑞王爷跟前一站,然而还没等他或者是管家开口,那原本半躺在横榻上的人便坐了起来,摸索着拉过张子尧的手,嗓音低沉笑道:“早知你们功底如此深厚了得,压别的角儿一头,本王也不用大清早的跑来这chuī那凉风听戏。”
张子尧:“?”
管家:“……”
侍卫:“……”
雪舞、芳菲:“……”
在场的除了一脸莫名其妙的张子尧外,剩下的便只有蒙着眼、拽着张子尧的手不放的瑞王爷还能保持微笑了。
一阵凉飕飕的清风chuī过,众人石化。
而此时,楼痕只觉得捏在手掌中的手似乎有些许冰凉,指节也比寻常姑娘粗旷一些,不过总体手感倒是不错,软绵绵的,便不等那握在手心的人回应,他又捏了捏这掌心的手,唇角轻勾:“怎的不说话?”
张子尧瞪着眼看着瑞王爷,心想你想让我说啥你先放开我的手啊?
然而此时,已经有人替他下了决定。
在周遭一片犹如深处坟地的死寂中,从张子尧所在的方向,一声不屑男音响起,道:“臭流氓。”
楼痕一愣,笑容僵在唇边。
周围的死寂程度立刻从坟地上升到了葬礼现场。
张子尧不顾自己的手还在楼痕手中,低下头错愕地看了眼腰间挂着的画卷,再茫然地抬起头,顿时有种跳进huáng河也洗不清的绝望。

☆、第十一章

一个乡下来的小小画师,当着众人的面摸了王爷的玉手不说,还胆敢登鼻子上脸骂王爷“臭流氓”!
何等胆大包天!
众人目瞪口呆之际,管家最先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上前大喝一声:“放肆!”
紧接着王爷身后那一大排的侍卫也醒悟过来,齐声怒道:“大胆!”
张子尧这乡下人这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多人同时对着自己咆哮,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道:“我不是……那话不是我说的!是画儿……不对,是那嘴贱的龙――啊啊啊我说不清!总、总之同我没关系的!”
张子尧以前就是个不爱同人争执的慢xing子,这会儿越急嘴越笨,一张脸憋得通红像是刚从滚水里捞出来的蕃茄似的,他拼命往后退想要将自己的手从瑞王爷的手中抽回,奈何后者却像是中了邪似的,虽听见耳边响起的分明是个少年的声音,心中多少知道是他冒昧抓错了人,然而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减,只管将那正努力想要挣脱的手牢牢握在一只大手中,然后用另外一只手顺手扯了覆在眼上的布条……
楼痕第一眼和张子尧打照面就是这么个qíng景――当他看着眼前的少年,脸红脖子也红,唯独一双乌黑的眼在不安地微微转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哪来的小孩,着急的模样还挺好看的。
“你是谁?”楼痕问。
“糙民张子尧,是名绘梦匠,来自南陵县同理镇,前些日子……”
“啊,我知道了,”楼痕说,“你就是那江湖骗子画师对吧?画艺不jīng偏要qiáng调自己是绘梦匠,也不知道耍了什么戏法让画里的生物动了起来,隔天再看便消失了……听说画可是卖了不少钱,够在你们那鸟不拉屎的乡下买一座宅子。”
“……”
听起来,这王爷是不知道借真灵和借假灵的区别了……只是,张子萧那张画够买一座宅子?这么多?张子尧有点儿懵。
“李大人哭爹喊娘上当受骗,本王还当你卷款逃亡了呢……怎么,居然没跑?”
“……”
说话的时候,楼痕是带着笑的,他唇角微微勾起,那双漂亮的眼睛瞅着面前满脸呆愣的少年,完全看不出一丝丝当初说好的“勃然大怒”。
而张子尧被楼痕这么一连串的话说得头昏脑涨,满脑子都是“一座宅子”“一座宅子”“一座宅子”“赔不起”“怎么办”“赔不起”“怎么办”,大脑一时转不过弯儿来,脸红透了半边天,只是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被对方还捏在手掌心的手:“……王爷抓着,逃、逃不了。”
楼痕一愣。
张子尧也是一愣。
在楼痕做出反应之前少年先露出了个后悔的懊恼表qíng,然后趁着楼痕一个不留神将自己的手抢救回来,袍子一掀毫不犹豫就趴跪下去,鼻尖恭恭敬敬地碰着石桥那冰凉的地面,反倒让他冷静了一些,轻着嗓音道:“回王爷方才的话,糙民不是江湖骗子,确系绘梦匠点龙笔传人张子尧。前些日子,有一张名为《翠惊湖光》的画儿从糙民家中流至市集,被县官老爷重金买下,又送到了王爷面前……”
“后来画坏了,你又把自己送到了我面前。”
楼痕替张子尧把话说完,张子尧听了只是下意识的蹙眉,心想自己又不是什么物件,哪能用“送”或者“不送”这样的词,听着总觉得哪儿怪怪的……然而此时此刻哪怕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反驳楼痕半句不是,只是微微闭眼,身子伏低,郁郁道:“拿人钱财,没有就翻脸不认的道理,画出了问题自然需要修补,这是绘梦匠的职业cao守。”
以上,当然是假的。
“一旦售出,概不售后”才是真的。
但是眼瞧着买单的人是王爷,所以张子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
张子尧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腰间挂着的画卷以不可察觉的轻微幅度颤抖了下,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这会儿画里头的某条龙搞不好正白眼翻上天嘲笑他狗腿外加不要脸。然而张子尧不在乎,现在他体内那想把这条嘴贱的龙顺手扔进荷花池里的洪荒之力几乎正驱使他的手臂蠢蠢yù动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态度太诚恳打动了楼痕,再加上眼下几十双眼睛看着楼痕也不方便跟他计较许多,片刻后身份尊贵之人只得挥挥手:“若是真的绘梦匠倒也好说,本王只当你偶尔发挥失常,画没了再赔本王一幅便是,只是外头都传遍了本王生辰收到绘梦匠赝品之事……”
张子尧屏住呼吸。
“往后再行追究。”
张子尧长吐出一口气。
“还有你方才叫谁‘流氓’来着?”
张子尧吐的这口气没吐完又憋住了。
“本王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骂过,不过是蒙着眼抓错了你的手罢了,却被当成了登徒子,实在冤枉得很啊……”
“糙民有罪,为表歉意,除修复《湖光惊翠》外,糙民必会再赠予佳作一幅,直到王爷满意,手中点龙笔绝不停歇。”
楼痕笑了,轻轻击掌,淡淡道:“甚好。”
……
最后的结果就是张子尧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他连一个反悔的机会都没找到就被恭恭敬敬地请入了王府待贵客的厢房,厢房带个独立小院,远远望去犹如水墨画中常出现的静谧庭院,环境优雅,真可谓是宜家宜室。
瑞王爷楼痕金口玉言,在张子尧将《湖光惊翠》修补完毕且画出他想要的补偿作品前,张子尧都为王府贵客,好吃好喝的供着,享受瑞王爷其余亲兄弟到访时才有的高级别礼遇。
换句话说,就是皇家级待遇。
张子尧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张子尧进了屋,跟管家道过谢又给了些辛苦费打发那些个王府的下人,等管家收了银子道谢转身,他又站在门边,眼巴巴地确定那些人已走远,整个人这才突然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似地倒在了那软和的八卦镇邪榻子上,翻滚。
“啊啊啊啊啊我刚才都说了什么!修复那幅画!我去哪儿一日之内提升画技直bī张子萧!!我有那么厉害我还在这儿跟他卖萌!我gān嘛不去卖画!还再赠送一幅,不满意不停笔――啊啊啊啊啊啊!!”
张子尧拼命在榻子上打滚,哀嚎,抓头。
期间他腰上那小木筒松落滚在地上,叮叮当当滚了一圈,小木筒的盖子开了,里面传来不出意料的风凉话:“毕竟你成日不是疯就是傻,今日qíng急之下说出这般惊天动地的傻话也并不惊人。你张家祖先要知道他们的长子嫡孙就这么缺心眼的自己给自己拟了个长期卖身契还大大方方把结束权jiāo到了别人的手里,大概会后悔自己为啥当年非得传宗接代最后折腾出这么个小蠢货毁家族一世英名……”
“你还敢说!都是你的错!”张子尧从榻子上翻下来,一把抓住那小木筒将里面的画卷倒出来粗bào抖开,“不是让你别说话!你刚才瞎嘀咕什么呢!以为自己嗓门儿小大家都听不见是吧?”
画卷被哗啦啦抖开。
画卷里面露出的一幕却让张子尧狠狠一愣――
只见画卷巨石之上,身形高大得像座小山似的男人正懒洋洋跷腿坐着,他的左腿曲起盘在右腿上,右腿自然伸直垂落,衣袍拉下一边露出底下结实的肌ròu和宽阔的胸膛,那胸膛之上用简单的墨色线条完美勾勒出他那令人羡慕的小腹肌,而在张子尧抖开画卷的前一秒,他正满脸慵懒,打着呵欠伸手去挠身上背后那一片看似灼伤的红印。
眼下画卷一下子被抖开,他吓了一跳,连忙拉起衣服遮住红印子急道:“作甚?礼义廉耻呢?开画卷之前不晓得要敲门?”
“你背怎么了?”
“常年不见阳光被跳蚤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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